一炬之火，数百千人分取熟食；一城之火，数百千人沉沦苦狱。
…………
汹涌的大火依旧肆虐地燃烧着，滚滚而起的烟尘，如一条扶摇直上的黑龙，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间的光明吞噬，只留下那一望无际的灰暗。
一队万人步卒，伫立在一座低矮的山坡上，默然注视着漫天的大火。
他们从清晨站立到正午，大火也从他们离城时烧到现在——城门封得极死，没有任何人畜从城中逃离。随着这把焚城之火的延续，耳边凄厉的惨叫咒骂声已渐渐消失，唯有那带着焦味的暖风，吹过每一个士卒的脸颊，让他们疲惫的神色中燃起几分癫狂的激动。
许多士卒难抑心中的激动，却也不敢违反严厉的军纪，便悄悄转过头来，望向山坡最高处的两道身影。
坡上的两人毫不在意他们的注视，目光始终盯着那处被烈火焚烧的城池，脸上的表情却是天差地别。
“上韩城的九千降卒和十二万平民，就这么没了……”左侧的青衫人叹了口气，眼神中沉痛之色渐浓，“七王子的心……真狠！”
“文先生，你说错了。月初皇帝陛下就已下旨，敕封七殿下为睿亲王，就你一人还没改过口来！”右侧的将军身着玄色重铠，身躯如苍松般挺拔，沉静刚毅的脸上有几道乌黑的烟痕，“你也知道王爷与那人仇深似海，若非这上韩城守军阻拦，怎么可能让他逃进平岭山脉？”
文先生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阵颤抖，望着远处浓烟中若隐若现的山岭苦笑：“成者王侯败者寇！若非那人素有贤名，在军中也还有些死忠的部旧，七王…王爷恐怕早已将他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听见文先生的改口，那将军脸上明显多了一丝笑意：“那人被逐出帝都之后，竟然选择了投敌叛国，还煽动上韩等三城叛乱。若非王爷及早察觉，说不定这整个东川郡都得拱手让人了！”
‘及早察觉’？文先生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一下，利芒般的眼睛直盯着那将军看。那将军丝毫不惧他的目光，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此城民心已乱，又阻我大军锄奸。依本将看来，王爷的烧城之举虽有伤天和，却也有震慑民心之用！”
听完他的一番话，文先生再看向远处的烈火浓烟，模糊的眼中慢慢浮现出昨夜惨烈的屠杀，耳中也似乎听见了来自地狱的惨叫……
“庞将军深知王爷之心嘛！”文先生忽地拍掌笑道，“依你所见，那人能否逃出王爷的追捕？”
“他逃不了！此处距离云夏国边境阜宁郡有三百里，他两日前带着百余人逃离上韩，其中多有家眷谋士，必定行速缓慢。而王爷天未亮就带着八千铁骑去追赶，必可在明晚日落时分截住他！”
文先生笑着听他说完，抬起头仰望天空中的漫漫烟尘，半晌后方才沉声说道：
“我看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