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欲唤他一声,却见他自胸前那簇牡丹花中抬首顾我,目光触及到我与安总管的这一瞬间,硬生生在当地里僵滞了住!
“呃……”望着他先是木木、旋而有些感伤、再旋而是愤慨加惆怅的目光,我不知该作何言语。
又这时,他猛地一转身,向那来时的路撒开步子一路往回兜头猛跑。
光影斑驳中,我见他抡圆了臂膀将胸前抱着的那大簇大簇牡丹花狠命向地上一摔。天风迂回,吹得鲜艳明媚的花冠并着零零花瓣漫空漫地、恣意飞扬。
“他在暗恨我。”安总管忽然启口,目视着梓涵远去渐淡的背影,旋而又一勾唇淡笑,“暗恨我跟你在一起。故而,他嫉妒一个阉臣。”
这调子淡然寡味如咀嚼白蜡,偏又带着莫名的乱心的感伤。但是这有所指的话登时让我滋生出一种,我与皇长子母子乱。伦的惶然惊恐:“他是我名下的儿子。”我亦注视着宫廊阡陌上那个奔跑渐远的少年,吐口曼曼。
安总管不再言语,收了目光回来,迷失在满园被这盛放牡丹充斥填满的无边春色间。
我亦收了目光回来,悄然顾向他。
这个角度刚刚好,几许阳光剪了碎金在他俊美的侧颊平铺绵展、溶彩生波,粼粼灿灿的很是引星坠辰。却堪堪是探不到面上有着怎样的神情,更探不到那双渊深已久的瞳孔里此时是不是有什么异样色彩浮现其中。
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吧!
牡丹花开可倾城,杨柳风来杏花雨。
叹息无声,落在心里。
六月溯,气候已由温润转为了燥热难安,偏生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一件远比天气之闷燥,愈发纷杂乱心的繁琐事。
有宫女告密,称从荣妃寝苑中发现了许多疑似巫蛊的东西……
这倒真是令我觉得好生的可笑!
这几年来宫里头虽说也不乏有自以为是的蠢货、亦或被人利用做了垫背的可怜虫前赴后继的涌现,但到底那一干根基深厚、权势庞大的旧人都已经去了,我这个宸华妃便被后宫嫔御众星捧月一般簇拥在了中心的位置,素来极注意协调她们各宫各苑之间的关系,在我的打理之下未见有斗得狠的挣得不择手段的大错处。眼下荣妃这个销声匿迹了这大几年的老人儿,突然整了这么一出……还真别说,若非如此,我倒是都快忘记漱庆宫里还贮着这么一个人了!
皇上知晓之后,对那自作聪明前来告密的宫娥不仅不曾给予奖赏,反倒命人杖杀了她。
他平素最恨背主求荣的小人,无论这样的违背对他自己是利是弊,横竖在他这里都是不可饶恕的错。
是安总管自请去彻查荣妃一事的,果然在她的孔蘅苑里搜出了大量桃木制成的偶人、以及丹砂笔掺着猪血也不知道是黑狗血的符咒。这些巫蛊之物上有些书了皇上的生辰八字儿、有些是我的。荣妃是以此法诅咒我死于非命,诅咒皇上有朝一日得以回心转意。
但一并搜出来的,还有荣妃藏于孔蘅苑内室、秘格中的两个眉目清秀的江湖异人。疑是……这些年来荣妃娘娘深居简出养的男宠。
皇上盛怒,下旨将荣妃君氏赐死,褫夺其妃位,贬为庶人,不得入皇陵陪葬。
荣妃今年算着岁数,也该三十有八。这个年景的妃子,大抵亦是皇上还为亲王时便伴在身侧的侧王妃、亦或府中的侍妾,算是与皇上感情较为深厚的、之间关系也极微妙极独特一些的嫔御了。却何至于就沦落到这么一个荒凉惨淡、一境一泪,不忍卒想的地步……叹一声造化尔尔,何其哀哉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