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沒能很好的遮掩掉我的心情,兮云抬手退了侍立的宫人,示意我与她双双落座下來,旋即拈起几上一七彩雕海棠小壶,慢悠悠以龙凤三点头的手法满了一盏清茶:“扶摇。”她将那盏清茶递给我,旋即又以同样的动作为她自己满了一盏,凤眸方抬起來凝在我面眸间,“我们姊妹,你还需跟我扯这般虚晃一招的东西?”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只觉她娇美如云墙的唇兮夹杂着几不可见的微笑,“你有什么话,便直说。”
她的举止从容有度,她的谈吐优雅老成,她的面貌绝美无双,她一切的一切全都那么那么的无可挑剔……这样趋于完美的丰物人儿忽地就燎起我心头那团火焰,许是因了她浑然天成的完美面貌与气度,调动起了我自身的尘泥卑微,我顿然觉得她有一种与我云泥之别的优越感,心火便撩拨的愈发繁盛!
“我就要失宠”的第六感是导火索,这导火索伴着那团心火的撩拨终究使我压抑不得:“放肆!”突然“簌”地猛地站起怒声呵斥,“本舞涓何时允许馥才人你这般直呼名讳了!”
声音极高,且我素來显少这般凌厉,在兮云这里更是不曾有过。故而我此时的举止使兮云纤纤肩膀铮地颤抖了一下,接连便听院子里也有宫人非止一端的怯怯呼吸声。
我的头脑已是一片混沌,我辩驳不出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兮云一愣,然而她极快便复苏了神智,她甚至都沒有表现出对我这般举动丝毫的感慨、伤怀,忙不迭就一起身行礼告罪。
这算什么,究竟是她心机深沉,素來就不曾把我当做胖友、当做亲人,故而对于我的翻脸不认人也就沒了什么情态?还是我此刻这般凛冽的态度实在太显轻浮,她在心里觉我幼稚,便像安抚孩童一般顺了我的举措而行礼告罪?
不管哪一种缘故,这样的沈兮云非但沒有令我的火气平息半点,还反倒使我越发怒不可遏、偏生又沒处发泄:“你在算计我!”辗转良久,我抬手忿忿的指向兮云,目色予其说冷峻倒不如说是可悲,压低的声色终于还是沒耐住情性的挑了起來,“你使得一手好手段,好一出漂亮的欲擒故纵之计!”
她忽地抬首,一张面孔依旧绝美无可方物,让我恍惚间以为那是全天下华光的汇聚,也在无意间映衬出我如是的自卑……我呼吸急促,那么浓密的情态压制于心底一处,我已辩驳不清诸多分外错杂的喜喜悲悲。
兮云并不说话,目色隐愧,又似乎只是蹙眉转眸间一闪即逝的再随意不过的举措:“唉……”良久良久,她徐徐吐出一叹,目光已不再看我。
她是不打算做任何解释,也无需做任何解释的。她是宫妃,她是那样优秀的女子呵!时今这般的局面难道不是早在意料之中么?难道不是么?
只是我接受不了,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种隐于暗处秘而不发的算计。所以错的不是兮云,只怪我自己!
三月里的春风还吹不绿柳枝也拂不红全部的花卉,却吹皱吹寒了我一颗冰冷若石的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华夙苑离开箜玉宫的,只记得自己一路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抬目一看就看到了候在中途的倾烟,然后就自然而然的跟着倾烟回了自己的宫苑。
我一路无言,头痛欲裂、双手冰凉、双脚绵软软的像一朵轻云一样。走了几步终于站立不住,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倾烟的怀里。
“舞涓----”耳畔是她焦灼不堪的软利嗓音,我却眼皮沉重的仿似灌铅,干脆万般皆放,任由着自己肆意了这一次,由着这副身体的拿捏而毫不抗衡的昏厥了过去。
惟愿,惟愿我此生此世就此这般沉沉睡去再不醒來----这是在我全部的、所有的意识逐渐消退的最前一刻,最后一个尚算清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