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入夜时分,我总是那么轻易就感觉出帝宫深宇的落寞。那是万千种繁华摇曳坠落后,褪去一切伪装的最是无邪的素雅纯净,当那最后一抹灿烂到极致的光影被包裹着无边无沿的浓墨重彩、姗姗然又颓颓然自天幕间滑落,苍白的寂寥便就跟着呼之欲出了。
我倚案抚额,心底下一层又一层起于细微处的涟漪积少成多,渐趋变为了浓郁到散化不开的无涯苦痛,瑟瑟的一抽一抽的疼:“倾烟。”抬眸唤了那侍立在身边默默陪伴着我的人儿一声,音色清寡,“皇上今儿个不会來了,熄灯径自寝了吧!”
倾烟却并不行动,我错愕顾她。
她一张面孔虽平静却又含笑:“不会的。”轻声回道,“皇上不会不來舞涓这里的。”
闻言入耳,我忽地起了苦笑,谁知才要嗔她这只会令我伤及更深的安慰时,忽地就听院儿里一声公公的利嗓,然后就是小桂子、小福子的作礼声。
我便又愣了一愣,还不待我反应,倾烟兀地就笑意愈盛:“舞涓您看。”她将我自绣墩搀起,“奴婢说什么來着?”
情势太突兀,我慌地起身迎驾。心绪在这个时候剧烈到上下波动开來。我知道是皇上过來了,但他不是应该会去兮云那里么?为何今儿个还是來了我的慕虞苑?当真是君心妄猜不得啊!又或许,难道……皇上对我,有着那么两三分是源于真心?
惝恍未明着,皇上已掀了帘子行了进來。
熟悉的明黄色飞龙饰图腾的软底子疏袍,熟悉的那道身影,熟悉的那个人。但隔着微弱烛光凝眸一瞥,又不知是被光影做弄的起了恍惚,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皇上的脸色似乎不太对。
一时來不及顾念太多,我行了礼后径自起來,又命倾烟上茶后退出去。
内室静好,却不太温存。他自过來以后便沒有发一言,因了他的沉静,故氛围也变得死气。
我平平心绪,强持出一如既往的柔软笑颜,行至他身边,抬了柔荑舒展十指为他按肩,边就口轻轻徐徐的一句:“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做弄的倦了?”
他听我如是发问,终于缓缓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眉心纠葛越盛,音色偏些沙哑,似乎极压抑与极隐忍:“馥才人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朕的招幸。”
我按摩在他肩胛处的指间兀地僵定了一下,很快又忙恢复如常。
我心里突就不是滋味儿,皇上今夜原本是翻了兮云的牌子,兮云拒绝了皇上的临幸,于是他便來了我这里?这样的感觉不仅仅是不是滋味儿那样简单,这使我觉得自己成了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不,我本來就是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这使我屈辱!
我终究还是改变不了骨血里自带的天成本性,我做不到如一些深谙处事之道的娘娘们那般,在今时今刻笑颜灿烂的对陛下曼曼安抚,且道出一句:“不是还有妾身嘛!”之类的说辞。我死都做不到,所以我必然会为这份本心而付出相应的代价。
“算了不说了。”陛下又深深叹了一口气,眉梢眼角疲惫之态更为浓重,“你服侍朕寝下吧。”淡淡一句,他径自起身往屏风之后的又一内里中走,并不看我。
我因心绪做弄,动作就跟着迟缓了一下。待他都已行出一大段距离时,整个人还呆滞滞的停顿在当地里,目色若死,甚至为他按摩肩膀的动作都还如此保持着。
他似察觉到了我的不迎合,临着屏风转角时止住步子转身看我。
我方回神:“嗯?”下意识出了一声,顿有些手忙脚乱,却还在原地里僵僵呆滞着,忘记了自己应该迎过去伴驾的。
我的迟钝至使皇上顿然失了本就稀疏的兴致,目光自我身上错落开:“算了。”寡味的拂袖一动,“朕去御书房睡。”面目与神情皆无悲无喜,辩驳不得是怒是随意。语尽径自迈步折回去,自我身边一路大阔阔的走了出去。
不多时便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是陛下的御驾已经离开了我的慕虞苑。接连倾烟忽地进來,一张面目满是不解与担忧。
我沒有苛责她的失礼,我知道她是见皇上好端端的突然离开,所以一时鲁莽了些。
我不语不言,独自一人呆呆的坐在临着小轩窗的绣墩上,心房分明空空荡荡,但又因了这空荡而觉得被什么无处寻的东西给塞得极满……不知何时泪流满面,更漏清寒,饮泣无言。
。
次日,皇上依旧沒有來我这里。我叫倾烟出去探查,后说是翻了馥才人的牌子,可馥才人仍是身体不适,皇上便在御书房后室小床上自己睡了。
又是,身体不适,又是自己在御书房独卧……呵。
那一刻,我不知自己到底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去了箜玉宫华夙苑寻兮云的。
我并沒有持着怎般凌厉的风范,因我与梅贵妃终究不是同一类人,我也做不出那般的风范:“姐姐身体不适,妹妹不放心,过來看看。”我这样对兮云说,但面上是不是浮了笑意、那笑意是不是显得很是虚伪,我就真的无从得知了。
但想必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