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侍卫这突忽而来的一封书信,让我于焦虑里顿生一股无法言清的莫名感觉全文阅读。
不容多质疑,心知他定是有极要紧的事情,故才这般急急的托人寻我。直觉告诉我,该与我消失不见的绿头牌有关……
我把信一翻转,匆促里稳着心神唤倾烟过来赏了那传话的太监。待他道了谢权且离开,我手抚额侧佯作了昏然样子,又嘱倾烟道:“这苑儿里燥闷的很,我且出去透透气、散散那心。你们权且仔细找寻绿头牌,不可偷懒、耽误了事情!”
倾烟见我如此,也是不无担心,却还是谦然颔首应下了我的话,旋即复转身去吩咐妙姝、簇锦一干人。
我罩一件雁缎纹短披风小袄,转了足步一路边抚着有些凌乱的鬓发散丝,径自直往锦銮宫小花园的方向赶过去。
因是锦銮宫的地境,这小花园与各苑之间相隔也不是太远。眼下刚好晨曦才过,各苑里的主子大抵是不会巴巴过来散心的,故这小花园里极其安静。
我还是持着机谨心绪不敢怠慢,虽远远儿便在一棵石榴树旁看到了那道熟稔的笔挺身影,却还是四下环视一圈,在确定不曾被谁撞见,适才分花拂柳袅袅娜娜的疾步过去。
拖地宫裙因了行步匆促,而沾上了些浅浅软软的尘泥与微露,并着因步调而散了大半的发髻,现下里我整个人便显得有些狼狈、甚至于萎顿。
安侍卫还是一身太监服饰,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光晕流转的金蟒疏袍,而是极寻常易见的太监常服。想来他每每涉险与我见面时,这身用于伪装的行头便都成了他的惯用。
一树石榴虽然花期已过,但那火红欲滴的娇娇颜色依旧将一树倾国显映无双,虽渐有萎顿势头、但往昔那怀烂漫风华也于隐处可以寻到。
一阵风过,满树满枝绽到极致渐萎的花冠簌簌而坠。落红成雨、芳香扑鼻,将方寸大的地方顷刻烘托的若了迷蒙如织的花中天堂。
隔过四周被映扯出的迷蒙红光,我凝目顾向这近在咫尺的熟悉的人儿。
他一张美艳无双的精致面孔净白如玉,又因红光花影掩映而起了些惝恍势头,一双桃花眼似乎沁着烟朦水雾难以真切、又似乎自有一派祥平宁和沉淀其中。总之,终归是幽比天渊的深沉样子,从来也无法自那里边儿看出他的心事。
忽地,他跨前几步一把拉起我,将我整个人连着他自己一起蔽到苍古石榴树后。尚未及我缓神,便觉掌心处忽地一凉,被他不知塞进了个什么东西,那动作不容置疑,力道决绝的很。
心下诧异,我凝目蹙眉,顺势看去竟是……竟是我那凭空消失、寻了一早都不见影踪的绿头牌!
我的绿头牌,怎么会在他这里?
我与安侍卫相识也不是一两日了,他自内而外散发出的神秘与莫测总令我感到恍惚不真切,但也着实不止一次见识了他的手眼通天,故避之不提绿头牌为何会在他手上的事情,只微扬首急言道:“你怎知我有难?”
这声“有难”着实形容的不差,因为无论承宠不承宠,无故不呈牌子便是有罪!牌子无故遗失则更是有罪!况乎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梅贵妃那里与我结下的梁子早已极深,无故还要巴巴盯着我找些事故,况且还是我有了牙慧让她去拾呢!安侍卫在这当头及时帮我寻回牌子,委实是救了我这一遭。
他不言语,一张面目是一如既往的沉静若秋水。那神情因沉寂方显深刻隽永,几分恋恋的古旧味道,最是动人。
我心舒缓了一下,旋即复铮地收紧。思绪流转,对于我的一举一动,他仿佛都是心知的。被梅贵妃苛责时他知,时今遗了绿头牌他亦心知……他是如何知道的?
“你那位总管太监朋友跟你就关系好到这个地步?”我扬睫,眉心纠葛不展,忽地念想起了这一茬事情,半戏谑半严整,“连手下小太监报之于他今儿有哪位宫妃不曾呈牌,他都转脸便跟你说?”且言且思,心之所至,一层不解渐趋浓郁,“你跟他到底什……”
“当心你的馥姐姐!”冷不丁的一句,我微愣。
他不待我说完便一句堵住,话不对题,转身便走。
簌簌火龙石榴花宛若天幕飘渺而来的成片云霞,因被天风助长了势头,而在他身后层层叠叠飘转、摇曳的影绰多姿。
那如玉姿颜在转身的顷刻里,眉宇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又似乎是没有。
他至始至终,对我都太过冷淡……
“安……”下意识启口,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还有一通话想对他说,只是对他说,说我们之间的事,而与其余旁的无关,太多太多话。然而终究没有,终究只有这一个“安”字哽于喉头,我言不出其它。
他是孤冷决绝的,我亦有着我的骄傲。
只是我愈来愈看不透他,兴许从一开始便没有真正的看懂看明白他。他对我的态度实在飘渺莫测,时而似火热情、时而若霜冰冷,时而浓烈、时而稀薄……以至我对于他曾道出的“喜欢”二字,在有些时候也难免会起一阵摇摆飘忽的不确定。
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