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晟混在人群中,静静观望着。眼见杨奇父女的软轿行来,并在阁楼门口下了轿,引得各地士子激情涌动、欢呼声不绝于耳。
与前日所见不同,今日抛头露面要主持诗会的杨雪若薄施脂粉、精心打扮。梳高髻、露胸、肩披红帛,上着黄色窄袖短衫、下著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容光焕发。
这少女随父盈盈走进阁楼,却在临进门之前回眸一笑,竟然笑吟吟地向拥挤在门口拥趸粉丝们挥了挥手,勾引起潮水般的骚动。
孔晟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杨奇竟然亲自到场了,局外人看起来这是在给女儿压阵捧场,为的是增加本次望江楼诗会的含金量,但孔晟心知肚明,杨奇此来,定然是为了自己。
借这次诗会,威逼孔晟退婚全了杨家的名声,然后顺势当场为杨雪若选择一个才貌双全的佳婿,可谓是一举两得。至于孔晟的下场如何,杨家根本不做考虑,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杨奇亲自到场,所以本地的官员也来了不少。比如江宁郡守刘平山,江宁郡长史孟孺,录事参军马平泽,丹阳县令宋清等等。至于社会名流和地方著名乡绅,也有十余人,这些乡绅前来附庸风雅,主要还是拍马溜须逢迎杨家攀附权贵——杨雪若举办这样的诗会,一应用度不菲,自然是由这些人来主动承担的。
孔晟犹自站在人群中凝望着阁楼入口沉默不语。山道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名羽扇纶巾的道人和俊美道童,道袍飘飘,真如出尘的神仙一般。
道人手牵着道童亦步亦趋,要入望江楼,被门口的杀气凛然的士卒给拦住。
道人轻轻一笑,挥挥手道:“贫道白云子,烦通报杨使君,天台山玉霄峰故人来访!”
守卫兵卒见道人仙风道骨,又闻称是杨奇故人,也不敢怠慢,立即进内通报。
杨奇闻报大吃一惊,立即起身带着一众本土官员迎了出来,神态恭敬无比:“仙师法驾何时到了江宁,杨奇迎接来迟,还望仙师恕罪则个!”
白云子朗声一笑:“使君客气了,贫道云游路过江宁,闻听贵府千金在望江楼举办诗会,盛况空前,特来凑个热闹,不知使君可容贫道师徒进去做个旁观者?”
“仙师说得哪里话,快快请进!仙师能驾临诗会,江宁上下蓬荜生辉与有荣焉!仙师,这就是小女雪若。雪若,快来向仙师见礼!”
“拜见仙师!”杨雪若盈盈上前,向白云子深施一礼,拜了下去。
她知道这道人是何许人,也知道他道行深不可测,天下闻名,当年又救过父亲一命,这一拜道人是当得的。
白云子微笑着向杨雪若点点头,就被杨奇前呼后拥地迎了进去。
白云子深邃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向孔晟所在的位置投来一瞥,这一瞥看得孔晟多少有些“毛骨悚然”,他突然有一种错觉,这老道似乎看穿了他所有的一切。
白云子和道童阿泰被让到了上席,尽管杨奇并没有向众人介绍道人的来历,但察言观色,官员士子们也知道他来历不凡——能让杨奇如此恭敬的,岂能是普通道士?
杨奇向女儿杨雪若投过暗示的一瞥。
杨雪若就笑吟吟地起身,站在场中环绕施礼脆生生道:“各位长辈,各地士子,今日雪若照例组织望江楼诗会,其意在于以文会友,汇聚江南锦绣诗篇,为大唐社稷荐拔人才。为添兴致,本次诗会特设三大彩头,由诗会公认共举前三甲者所得。彩头暂时保密,还请吾父出题。”
杨雪若转头望向了杨奇。
杨奇正在四处张望,神色有些阴沉。他没有看到杨宽带孔晟进来,以为孔晟那厮失约,心头恼火不提。他本想在诗会开始之前,先解决了女儿的婚约之事,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杨奇缓缓起身,正要开口命题,就见杨宽转过屏风进场,身后便是他期待已久的孔晟了。
其实孔晟进来,现场不少人包括一些官员、士子文人都认出了他。刘郡守家的刘念也在场,抬头瞥见孔晟,立即变了脸色。若不是父亲和杨奇在场,他早就出言讥讽了。
杨奇心中暗喜,故作神色惊讶,皱眉喝道:“孔晟?你来作甚?”
杨奇说话间向沈临投过意味深长且威严冷漠的一瞥。
杨宽暗暗扯了扯孔晟的衣襟,压低声音威胁道:“孔家小郎,按约行事,不得乱讲话!”
孔晟轻笑一声,环视众人,在众人或是鄙夷或者轻蔑或是同情的各种目光聚焦下,神色平静,缓缓上前两步,团团抱拳施礼道:“某今日来此,无他,不过是想与杨家小姐解除婚约,还请诸位大人、各位仁兄做个见证。”
竟然是当众退婚来了?!众人惊讶地面面相觑,却同时猜出是杨奇的安排。孔晟与杨雪若的婚事大抵办不成,这是江宁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儿,只是这退婚的私事,拿到诗会上公开,就显得有些别有“韵味”了。
杨奇心里畅快,暗道你这小厮倒也识趣。他却故作痛惜愕然道:“孔晟,本官与你父情同手足,当日定下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