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很快就命杨宽派人将300贯钱送到了孔晟的住处,并假惺惺地告诉孔晟,他可以暂时先住在孔家祖宅,日后找到地方再搬出去也不迟。
杨家其实不怕孔晟反悔,在江南以及江宁郡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人敢公开跟杨奇打马虎眼,若是孔晟敢明日不出现在望江楼诗会上并严格按照杨奇的安排主动“发表”他的退婚书,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那就不是钱被杨家收回去的事儿了。
孔晟拿到钱默默收下,还给杨宽派来的家人打了一个收到条,又将房契和个人签字画押的卖房文书交给来人带回去。
紧接着,孔晟就出去下了馆子,大吃大喝一顿,完了也没回孔家祖宅,径自在城中找了一家名叫顺升的中等客栈,租下了一间环境清幽的房住下。
孔晟刚住下,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就带着一名清秀俊美的道童也住进了客栈。从开房到入住进房,道童一直口中絮絮叨叨不知说着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但道人却面带微笑给人的感觉是犹如春风拂面,待人接物异常和善。
进了房,道人身形一闪,就上了塌盘腿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道童犹自嘟囔着:“观主,在这种浪荡无赖身上耽误行程浪费时间,值得吗?”
道人闭目不语。
道童跺了跺脚又道:“观主,我都打听过了,这小厮刚刚被杨家给逐出门来,你说说看,这才一个晚上,就把祖宅给卖了,这种不肖子孙、无耻败类……”
道人缓缓睁开眼神,眼眸中光彩叠生:“阿泰,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贫道相信,这小厮既不像你探听到的这般不堪,也不像你想象中的这么简单!你且安心歇息吧,明日望江楼诗会尘埃落定后,自有结果。”
道童阿泰还要说几句什么,却听隔壁突兀地传来笛箫之声。笛箫声宛转悠扬抑扬顿挫如泣如诉,阿泰的心神旋即被苍茫古朴却又充斥着莫名情感的乐律给紧紧抓住,他认真出神地侧耳倾听着,心中对浪荡子孔晟的满腹鄙夷早就烟消云散了。
哎!
笛箫声随着一声叹息戛然而止,却隐隐又传来低沉带有磁性的吟唱:
谁的梦向天阙
冷月边关
狼烟走牧笛来
不见大漠荒原
谁的爱让天下
万方奏乐
……
谁的梦为江山
盘点冷暖
日月歌天地鼓
了断风雨恩怨
谁的爱情未了
古今流传
……
歌声悠远,歌词更是新奇,与时下流行的歌乐大不相同。阿泰咦了一声:“观主,不知是谁有如此雅兴,先箫后歌,歌词颇为奇妙,意境深远呢!”
道人轻轻笑了,眸光中的光彩更盛:“阿泰,如果贫道没有猜错,定然是住在隔壁的浪荡小厮孔晟。单凭这笛箫乐律和这曲意境高远的歌词,就可佐证他并不是寻常无赖。阿泰,你出去看看。”
阿泰呆了呆,却还是依言推门而出,隔壁正是孔晟的房间,此刻,他的房门微敞开着,阿泰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见只穿着小衫的孔晟手中持着一管金丝洞萧,正痴痴地趺坐在塌上。
阿泰扫了一眼,正要离开,却又见孔晟将萧口又凑到了嘴边,深邃悠长极具有穿透力的箫声再次泛起,但这一次,却少了几丝凄婉,而多了十分的激烈杀伐之律,节奏慷慨激昂,犹如金戈铁马纵横疆场,又犹如孤胆侠客于千万人中取敌人首级若探囊取物,在夜空中久久回荡着,听得倚在走廊栏杆上的阿泰心神动摇暗暗凛然。
阿泰深深凝望着孔晟,缓缓离去。
阿泰默默地返回房间,道人已经从榻上起身,他昂首凝立在窗前,眸中神光隐现。
“阿泰,如何?”
“观主,隔壁吹箫的人正是孔晟……”阿泰眉头轻皱,不知该说什么好。孔晟的箫曲颇见功底,作为同样精通乐律的人,阿泰能听得出其间所蕴藏着的某种心境和才情,这应该不是一个无赖浪荡不学无术者所能为的。
“刚才的箫声凄凉婉转跌宕起伏,似是在自怨自艾、又似是在传达某种志向和心境;而此刻,箫声中充斥着杀伐之气……阿泰啊,看来,明日望江楼诗会上,一定有几分看头,你且拭目以待吧!”
道人挥了挥袍袖:“歇息吧。”
隔壁的箫声也渐渐止息了。这管缠绕着金丝玉线的洞箫是孔晟路过一家乐器店时偶然发现,一时心动就花300文的高价买下带回客栈,闲来无事就把玩吹奏了两曲,宣泄着复杂的心境和对于未来的怅惘。
却不想引来了道人师徒的关注,成为孔晟命运转折的一个重要契机。
一夜无语。当黎明的曙光展现,客栈外的街道上传来贩夫走卒忙碌行走的声音,孔晟就从容起身洗漱,换上了他昨日购置的一套崭新的青色圆领袍衫,手持洞箫,神清气爽地出门而去。
道人师徒站在阑干前凝望着孔晟飘逸行走的背影,嘴角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