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邕立在原处,看着妙弋将那白色的粉末洒在那两具尸体之上,只是瞬间,那两具血肉完好的尸体,也慢慢腐朽,化作森森白骨,细末,寒风呼啸,瞬间,却也灰飞烟灭。
曳邕手不由收紧,定定的看着那双绯色淡漠的眼,冷风沿着两人相交的眼神吹去,像是亘古的风吹过时间的轨道,那些疑虑,那些探究,都是轨道上横扎在原地的石碑,永远不会灭去。
仿佛过了很久,实则却只是一瞬,妙弋缓步靠近,淡漠的声音道:“他交给你了。”
就像许多年前,她探知了事情的真相,都有他来断后般,只是现在的真相,却那般残忍。
妙弋不再说话,却也浅步朝前走去,身后,低沉的声音响起。“非烟……”
脚步微停,妙弋并未转过身,未说话,似乎只是在等待他的问题。
“你是,绯色修罗吗?”其实他想问,为何会是破刹的人,为何会成为绯色修罗,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那么讽刺。
破刹是什么样的地方,只去一日便能见识到人间地狱的一切,他虽未曾体验过,但如此庞大的组织怎么可能没了解过。
那里的每一声皆是杀戮,每一步都是人命,那样一个心性纯善的女子,却是那地狱里面的绯色修罗。
这些年,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是。”妙弋并不否认。
曳邕眼底微澜一晃,虽知道真相是何,可从她嘴里听到的坦然还是让他一顿,为什么?当初她即没有死,为何不来找自己,为何要将自己隐藏起来,又为何,要逼自己到这种地步。
“你即是破刹的人,为何选择回来?”他深深凝视着眼前这个女子,那眼中浮光幽暗,带着些许忧伤与执著逐渐蔓延到人的心口,漾得满满的,轻凉而涩楚。
她果真不再是以前的她了,不管是性子,还是心思。
“回来?”妙弋未看他,只是嘴角却不由勾起一抹冷笑。“回来,只是把他人所欠我的东西拿回来罢了。”
是步家……
曳邕背脊微寒,能让一个女子变得如此的,只有四年前的那件事,虽当时自己未曾亲眼见到,但听属下来报亦是惊呼。
难怪,她会不救步艾妍。
可以她现在的能力,即便要杀闫修,亦是轻而易举,为何一定要当这的司巫,趟这趟浑水呢!
“我是曳家的人。”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对她来说必是威胁。
“可我还是选择信你。”妙弋静静看着他,她并未说谎,她信他不会泄漏自己的身份,即便会,亦无关紧要了。
“是信我,还是信你自己?若我真的不替你隐瞒,你会用你的方法对付我吗?”曳邕亦看着她,她绯色的眸似乎只有沉寂和冷漠。
绯色修罗,能让人害怕的不仅仅是这几个字,更是因她杀人的方式。
若非之前便知晓她的眼异于常人,或许,自己早就擦觉到她的身份了。
“有区别吗?”
“应该是有的。”
“若你信不了,那便只能信自己了!”
“果然。”曳邕看着她,唇边生出一丝浸满了涩楚的苦笑,阴郁如乌云,完全遮盖了他明湛的眼眸。“今夜的事,不会再有其他的人知道。”
妙弋并未有要答谢的意思,看了看天色,却也道:“夜猎结束了,回罢。”
妙弋不再多言,转身便也离开,曳邕抬眸,久久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空远处。
夜猎出现行刺,雅兴全无,皇上亦摆架回宫,只是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劳累了些,竟染上了风寒。
曳邕和身为天策上将的封玄奕跪在皇上寝宫之外,一时间,宫内宫外盛传不断。
翠瓦金檐,早春的晴朗在重阁飞宇流溢了琉璃色彩,阳光下渐渐透出些清晰。远望梨花正盛,冽风中几树繁花落蕊芬芳,雪压春庭,衬着朱红宫墙莹莹铺了开来,暗香浮动。
妙弋一身红衫站至原处,轻柔飘逸,远远看去便如这初春日里一道绯色初现的旭日,一笼烟岚浓浅回转,款款静立在树下。
几缕寒风轻摇,花雨纷飞,她伸手接住了一瓣,修长指间落着一抹莹白,微黄的蕊丝轻颤了颤,不胜娇羞的柔弱,恍惚间只以为轻雪未融,然那一袭灵动春意是掩也掩不住了。
春来乍暖,仍是凉意十足,姬弘智前些日子微感了风寒,朝中立时便将立储之事提了出来。
或者迫于形势,姬弘智召众臣公卿推议储君,今日朝上,除闫修之外,包括曳庭沛在内的人竟多数推举了湛王,更有甚者,仕族文人联名保荐,立辄王为储君。辄王之势不可遏,盛在一时。
曳庭沛本是原太子党羽的,但不曾想竟包括六部在内,都不约而同上了立辄王的折子,曳庭沛的目的绝不会简单的。
欲扬先抑欲擒故纵,此招也算绝棋,将姬云辄托上巅峰,峰凌绝顶光芒万丈,云端之下却是万丈深渊。
缓缓转身过,落蕊掠了一肩,任其飘零,无心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