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伞在街巷中不断的移动着,在洛都显得规规矩矩的街巷中转了又转,终于在华灯初上之时转出了庞然的洛都东门。
踢踏的脚步声,很有节奏的在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响彻,月光下的阴影中隐隐绰绰的出现不少活动着的人影,然而这些人影,在黑伞下身穿玄袍的伯夷挥手中却是悄然隐没。
黑伞走的很慢,好在城外的夜晚中也鲜有人迹,暗夜下的黑伞也不至于吓着人。在向东走了几十里之后,终于在一处山脚下停留。
山脚立着一座石碑,石碑旁是蜿蜒向上的山道石阶,黑伞停留在石碑旁,并没有走上去。
“上人似乎有话想说?”伯夷笑了笑,转身向身旁的矮个老者问道。
“老朽只是感觉,伯夷先生这么早将李玄心师侄推到明面,似乎有些不妥?”黑伞上人转了转手中的长柄黑伞,说道。
“是非常不妥!”伯夷肯定的说道。
“然而并没有时间从长计议,我回来了,西征也就势在必行了,而西征对于玄心意味着什么,想必上人也很清楚。”
“那是他此生的心结!”
“我自然要为他做些什么。”伯夷声音平静,他扶着黑伞上人来到石阶旁,两人并肩就此坐下。
凉意在不知不觉间撒了下来,茂密的树丛中,在夜风的轻曳下,零落下一片片泛着微黄的叶。
“秋天来了,事情就多了。剑南关之战后一直到现在,大汉都没有对西域有正式的军事行动,周围诸国的心思自然就开始活泛起来,舆论有时候是很可怕的东西。”
“神武皇帝坐不住了,那大家就都别想安坐。新党与老党争了这么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拿下个章程,战争,自然也意味着利益。”
伯夷顿了顿,仰头看了看数十里高的山峰,似乎穿过阻碍,能看到山峰上想看到的人。
“所以箜篌坊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黑伞上人将黑伞拢起,放在手边,轻声问道。
伯夷点了点头,说道:“红尘阁的两个丫头是我特意安排的,玄心会遇到方侯的公子也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唯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雅蝶那个蠢货竟然能找来方侯对我出手,不过也正好省了很多事情。”
“方侯戍边十几年,这次恐怕功亏一篑。”黑伞上人默然说道。
“其实在方守信死后,我和玄心与方侯并没有仇怨,然而我不能让方侯统领这次的西征军,西征军大总管,我只能尽全力留给玄心。”
“西征肯定会成功,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只有西征的成果是玄心的,才能让他了却一桩心结,并且让他离心中的誓言更近一步。”
伯夷伸手摘掉飘落在额头的落叶,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他只有炼真境!”黑伞上人盯着伯夷,一字一句的说道,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伯夷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黑伞上人的后背,说道:“所以我才找到上人您啊,天师道总会在短时间内让人脱胎换骨。”
“朝堂的事情都由我来,只要伯夷在一天,不管新党还是老党,都不能动摇天师道分毫。水陆****之上立国教之事,我自然会关注,力求公平。”伯夷一声嘘叹,毫无形象的往后一躺,凉意透过衣衫传递而来,石阶缝隙上的杂草中,一滴滴露水落下,将他的脸颊打湿。
“公平,就够了。西征几时起行?”黑伞上人沉默半晌,点了点头,问道。
“大家都在拖,我自然也不想这么早,但即便再晚,都不可能超过神武十八年春,半年后,西征必起。”伯夷微闭着双眼,说道。
“算了,这么高,我还是不上去了,回东宫雅苑罢。”
……
夜色渐深,凉意渐深!
不争堂中几盏烛火,在偶尔透窗而至的夜风中摇曳几下,光影下,一道影子拉得很长的身影坐在书架旁,仔细的看着什么,噼啪的烛泪,似乎丝毫没有引起此人的注意。
李玄心翻书很快,这里的书架并不多,自然的,藏书也并不是很多,所以并没有用掉很长的时间,大部分的书已经被他翻过一遍。
这些书里,没有在普通人眼中神秘玄奇的神通秘术,所以听起来似乎不太珍贵,然而能在天师道不争堂中收藏的书,自然有独到之处。
夜色在不自觉间加速流失,当烛泪终于燃尽,化作尘埃之时,李玄心也合上最后一本书,他起身看了看旋转着通向二层的木质楼梯,俯身一拜后,走出阁楼。
石台旁,在薄雾暗影中,对坐着两人,洛鞍依旧一身黑衫,似乎一整夜都没有丝毫动弹过,而另外一人,却是衣衫褴褛的趴在石台上,发出很有节奏的鼾声。
在李玄心从阁楼走出的一瞬间,洛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现在看起来,才像个修者。”
李玄心也笑了笑,走到石台旁,说道:“以前在军中,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修者,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修者。后来,从剑南一直到洛都,倒是见识过不少修者,然而却还是不甚了解,直到此刻,才知道,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