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再长,人走得再缓慢,总能走到!
钟馗身上满是油污的道袍看起来有些破碎,然而当他站到方侯身前之时,这个邋遢道人的身影在所有人看起来都很高大。
雅蝶的脸色从伯夷出现到现在一直不停的变幻着,到了此刻,终于是定格在苍白与茫然之上,站在她身后的清瘦老者与中年妇人,脸色极不自然的看着不远处站在伯夷身旁的黑伞上人,再看了看拿着破了洞的布鞋的钟奎,终究是一声叹息垂下头颅。
沉默似乎持续了很久,也似乎只是片刻,当破了洞的布鞋在一声清脆的响声中拍飞了方侯的身体后,雅蝶终于是惨笑着跌坐在地上。
钟奎的身体晃了晃,道袍也随着摇摆起来,他很缓慢的俯身将两只布鞋穿上,然后咧嘴对着伯夷笑了笑,满口黄牙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刺眼。
他摇晃着向来时的巷子外走去,他的手开始颤抖,然而脚步依然缓慢而坚定,破了洞的布鞋不停的往外渗出殷红的血迹,全身上下满是油污的道袍被染成了酱红色,在汉白玉粉末已经完全消失的地面上,拉出两条很长的痕迹。
当钟奎的身影转过巷角时,在地上抽搐了很久的方侯也终于是爬了起来,他的脸色很平静,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他很自然的走过面色苍白茫然的雅蝶郡主三人身旁,甚至没有再看雅蝶一眼,而就当他很自然的,准备走过伯夷身旁之时,伯夷却腆着一张黑脸,笑着说道,“钟前辈的账算完了,我的账,还需要和方侯算算。”
“账不是这样算的,规矩也不是这样算的!”方侯擦掉嘴角的鲜血,平静的说道。
伯夷摇了摇头,上前两步走到方侯面前,看着裂开很多道口子的儒袍下,全身通红,肌肉不自然痉挛抽搐的方侯,认真的说道:“我的账,就是怎么算的!”
“或许你应该想想帐算完之后该怎么向宫里交代,另外,本侯还是那句话,除了本侯,这里还有两位三境,而你,只有黑伞上人。”
“现在不会再有人过来!”
方侯的面色依旧平静,他说完之后就很淡定的准备越过伯夷,向巷子之外走去。
伯夷笑了笑,然而他的声音却是很淡漠的不带一丝感情,“你们这些人总是太过自以为是,钟前辈打了你,我打了你,该交代的,还是你。至于另外两个三境,那是上人的事情,你应该和上人说!”
“你可以放心,三境不死,我不会杀了你。不过我的差事是宫里安排的,你自己坏了规矩,对伯夷先生出手,我自然会按照规矩来。”黑伞上人双手拄着与身体等高的黑伞,突兀的出现在方侯身侧,说道。
伴随着话音的是骤然扫过的黑伞,合拢着的黑伞在扫过方侯的身体后,猛然张开,然后再度合拢,瞬息之间,沉闷的落地碰撞声传来,这一次,半晌之后,地上抽搐着的方侯再也没有爬起来。
“另外,你还是高估了你自己。至于这两个人,散修而已!”黑伞上人面色平静的摇了摇头,收回黑伞,然后将目光看向雅蝶身旁站立的惊恐骇然的清瘦老者。
“伯夷先生先前说过杀了你,我耽误了这许久的时间,也算是给足了你面子,现在,把命交给我?”黑伞上人的话里带着很有礼貌的疑问,然而他的身体却是没有丝毫停留的来到清瘦老者身旁。
清瘦老者惨笑着摇了摇头,他一丝不苟的将自己的身体仪容整理的干净整洁,然后面带眷念的看了看身旁的中年妇人,至于先前拼死维护的雅蝶郡主,竟是连一道目光都不曾投去。
黑伞上人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清瘦老者,没有阻止,半晌之后,清瘦老者缓慢开口,平静的说道:“阿云,我现在才明白,师父临终时不是叹息我们没有振兴门派,而是叹息他死之后我们又将行尸走肉般的活着,钟先生一番话,却是让我感觉空活上百年,以后,你便离开洛都吧。修行,修的还是自己啊!”
“下一世,不做散修……”
清瘦老者无声的盘坐在地,闭上了双眼,庞然的元气在刹那间腾空消散!
中年妇人再次面目慈和的看了看伴随了十几年的雅蝶郡主,然后微笑着在清瘦老者的耳旁说了些什么,看到老者仍旧闭着双眼不曾答话,中年妇人双眼不住的流下眼泪,但她仍旧是笑着将地上的清瘦老者背起,然后笑着歪着头对背上的老者小声说些什么。
太阳愈发的西斜,阳光已经变成了一片橘黄色,狭长的影子慢慢的映照着转过巷角的中年妇人,所有人都是一片沉默。
黑伞上人默默的走回伯夷身后,撑开黑伞,将两人笼罩。
有些人,必须要杀,这是规矩;有些事情,也必须要做,这也是规矩,洛都的规矩!
黑伞游移着来到双目空洞无神的雅蝶身旁,漆黑的暗影笼罩着她,让她感觉像是身处幽冥,他全身感觉到一股深邃的冰寒,似乎能将她的思维也彻底冻僵。
“我说过的话,你应该记住,厉王既然默许了你这次的行动,自然也就默许了你失败后,我对于你所有的处置。”
“这箜篌坊,我自然会让金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