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是隔日早晨7点的航班飞巴厘岛,下午入住酒店,酒店依旧是上回她与冯厉行来巴厘岛时住的那一间,晚饭在之前她与冯厉行一起光顾过的餐厅吃,夜里在房间叫了两瓶红酒,不然她没法儿睡,喝完之后倒睡得挺好,那应该是那段时间连翘睡得最好的一晚。
翌日便是之前约好的手术日。
邺城的医院,主刀医生和专家就位,冯厉行被推入手术室,灯光亮起来,所有家属都被隔在门外。
而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巴厘岛,连翘因为酒精一夜好眠,醒过来之后收拾行李退房,坐上去乌鲁瓦图寺的大巴车,车子很破,没有空调,印尼肆烈的太阳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整个车厢都弥漫着汗液和咖喱味道,不过连翘不在乎这些,她就缩在大巴车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看着窗外白云蓝天,心里空荡荡一片。
什么都不去想,因为没法儿想。
若冯厉行活不了,估计她也活不了。
六七月应该是巴厘岛的旅游淡季,因为实在是太热了,中午气温估计能到40度,连翘也不管,顶着大太阳爬上了乌鲁瓦图寺。
寺庙里自有一番庄严,所以居然有些丝丝凉意。
连翘跪在神像前面,一跪便是半天。
周沉说得对,她不是迷信之人,以前从来不信命与神,所以一年前她才有胆量抱着余缨的骨灰盒回邺城,跟陆予江斗,跟陆清姿斗,借用冯厉行的手夺回属于她的东西。
直到杨钟庭把七年前那张真的DNA鉴定书复印件给她看,她其实还是不相信命,所以她才要与冯厉行结婚,誓做他的枕边人,赢得他的信任,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替自己和陆家人报仇。
可是弋扬的死让她怕了,她开始认命,开始相信抬头三尺真的有神明,所以她跪在神明面前,想把她发的毒誓和诅咒全部要回来。
做法是有些傻,可她聪明了这么久,明白了这么久,总应该傻一回。
冯厉行的手术连续做了11个小时,从早晨到晚上,医生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周鸿声被周业扶着追上去,周沉和其他人也跟在后面。
“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看了看身后一双双期盼的眼睛,虚喘了一口气:“走,去我办公室说吧。”
……
连翘从乌鲁瓦图断崖上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整个巴厘岛笼罩在一片青红色的霞光里,海面上也是一片火红,浪花卷着敲击在崖壁上,再自己退下去,慢慢平静。
晚上9点多的航班,连翘直接打车从断崖去机场。
抵达邺城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
连翘在出租车上开了手机,里面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也没有。
“小姐,现在去哪里?”
“去邺城XX医院。”
……
邺城的天气相对印尼来说还是很舒适的,更何况医院里到处都开着冷气,连翘走进去时不免都打了一个寒颤。
从前面正门走到住院楼,连翘还可以留意了一下停车位上的车子,周沉和周鸿声的车都不在,不过无辜多了几辆黑色的吉普。
再看门口,果然见楼下大厅站着几个穿黑色衬衣的男人。
连翘走过去,那些人都赶紧站直,巴巴喊了一声:“大嫂”。
谢从凉来了?前几天他不是回巴黎了么?
可一出电梯果然见ICU门口站着谢从凉和大庆,两人都在抽烟,ICU的护士也不敢上前阻止,估计是因为谢从凉和大庆的模样看上去实在不像善类。
连翘赶紧走过去:“这里是医院,把烟灭了!”
谢从凉倒灭得挺快,大庆还有些不愿意,结果谢从凉一个冷冽眼光扔过去,他也只能讪讪地把烟踩灭,不情不愿地跟连翘打了声招呼,打完招呼就随便找了个借口下楼了,留下谢从凉和连翘独处。
“我听说你去巴厘岛了,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我刚下飞机。”连翘看了眼依旧躺在那里浑身都插着管子的冯厉行,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慢条斯理地问谢从凉,“你怎么大半夜还在这里?”
“我夜里才到邺城,明天早晨还得飞回去,那边事情挺多,只是不放心你,所以抽时间过来看看。”
这么说连翘倒明白了,难怪刚才大庆见她态度不好,先不说之前连翘从巴黎逃回来,谢从凉肯定重重罚了大庆,就会所现在谢从凉为过来看一眼连翘,这么飞来飞去的折腾,搞得长乐门从上到下都替他操心,自然底下人要将这气撒在连翘身上。
这搁在戏文里,连翘就是个祸水红颜。
不过连翘都已经习惯了,没再说话,而是静静地又坐到了对面长椅上去。
谢从凉在心中叹息,走过去把连翘背在身上的双肩包拿下来,先不说冯厉行的情况,只是问:“巴厘岛那边怎么样?我看你去了两天都晒黑了。”
连翘不说话,定定看着从ICU玻璃窗里透出来的灯光,一大片地投在走廊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