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小的弟弟……
她还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看一眼，只会徒添不舍。她已经够苦够痛，没必要加上那一把盐撒到伤口上。
门是开着的，有人进来过。
那么满床满地的血，大概被人看见了。
很快，门外果然有惊动。
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她将手中的毒药放进了嘴中。
“血？什么血？闺女，我的闺女———”老爹撕心裂肺地声音传来。
她竟还是有丝后悔，老爹……她的老爹……还有……还有，她的孩子……
肚子是剧痛的，肝肠仿佛被井绳捆绑了几圈后，被用力地揪扯。得意呼吸着抱着她的此人衣物上带来的寒气，听着他砰砰急促的心跳，不知道此刻是人生最糊涂的瞬间，还是最清醒。
“萧尧。”她努力地呼唤，记忆里，她从来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
“不许说话！”隐隐约约有人在警告她。
也有人试图要给她灌水，却被抱着她的这人制止。
我都这样了，还不让我多念念他的名字吗？我想带上这个名字走，说不定，说不定来生就能与他真正结缘。
让萧尧爱她……是她到生命最后一刻最大最悲哀的愿望。
幽幽醒来，意识还未聚拢，却被一股强烈的恶心侵袭。
几乎来不及起身，就此呕吐起来。
有人扶起了她，用力地给她拍背。
吐出的污秽弄脏了她一身，以及床被枕头都是恶心的污秽。
“吐了，她都吐出来了！”
是老爹惊喜的喊叫声。
虚脱地颓入扶住她的有力胸膛内，她懒得看是何人，就连看一眼老爹的气力和勇气也没有。
还是没能死成啊！
被一股渗入骨髓的怠倦席卷，她闭上眼，任她们为她更衣，为她擦净身体，她被人抱离了床，再度被抱回床上时，鼻息间是淡淡好闻的皂角香。
都说人死过一回之后，就不会再有勇气去死亡。
静静躺在床上，被温暖的炉火包围，她也不再想结束生命。似乎是一种认命，她想，既然死神不收她的命，那便意味着老天爷为她准备的人生馈赠并未结束。
来吧！
谁能让我怎么样？大不了一死，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胃和喉咙里一直有一股毒药残味，特别反胃。有人在不停地给她喂水，她也配合地张嘴喝下。起先，还是会干呕，不过胃里早已空空，吐不出任何东西。
“好好睡一觉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身旁，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她认出来了。
努力地掀开眼皮，她看过去。“你为甚么要救我？”
“救你，是本能。”那人笑了笑，依稀中，还是冰山雪莲开花的静美。
“那你救到底吧，带我走，离开这里。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你能答应我吗？庄生。”她渴望地看着他，眼神却凝聚在他黑眸深处那漆黑的一点。
她的哀求，令他心动，却更令他心痛。他想毫不犹豫地答应她，即便她的心死了，除了那个家伙谁也不可能唤醒，他依然想带她走遍千山万水，给她一个自由自在的余生。可是他暂时还是不能满足她这唯一的要求。
因为她怀了身孕。
他行医多年，从未遇到过如此无力痛苦的抉择。
她吃的毒药，虽然及时被清除体内，可连他也不敢担保胎儿没有收到伤害。最好的选择，当然要让她滑胎。
然而这个抉择，该是由她来决断，他怎么忍心开口？
“等你的身子好彻底再谈此事。”他的语调依旧是淡淡的。
她乖顺地点头。
自此，她更加积极地配合他的医治。每日都要喝上三回汤药，她都喝的一滴不剩。
每次喝完，庄生都会往她嘴里送一片薄荷片，去除汤药内的古怪腥气。
在他精心照料下，她的身子很快恢复。
在天气好时，在他搀扶下，她可以到院子里透透气。
正月的寒气丝丝地拂面，她总喜欢扬起脖子看看天上的阳光。
这个冬日，很阴沉。她总觉得发冷。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她问过好几次了，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再等等，我还有一个病人需要医治，等他恢复元气，我们再走。”他耐心地一而再地解释，还体贴地为她披上厚棉大氅。
每当此时，她只会忧伤地一笑。这个汴梁城里，还有一个倒霉之人，需要庄大神医救命。
等身上的病气完全消失，得意终于决定进素素姨的门，去看看小小弟弟，同时，向素素姨负荆请罪。
她拉开了门，正好掀开厚厚的棉帘，却听到灶台旁两人交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