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发生在老夫人身上的变故,很严重。
老夫人的嘴歪斜了,不知有无认出她,只是保持着这种古怪的神情,唇瓣在瑟瑟抖动。抖了半晌,才艰难地挤出这么一句:“你……孙女……”发出的音并不准。尤其是孙女的孙字,发得急促而模糊。
“是,我是您孙女得意啊。”得意捉住老夫人抖动不止的手,安抚地紧紧捧住。“奶奶,您会好起来的。”既然,老夫人愿意用她“孙女”的身份,她也只好顺从地喊奶奶。
接下来老夫人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似乎充满喜悦,又似乎满含痛苦。
没有遇到之前,得意真的难以想象,一个人的表情可以复杂到让人害怕。
老夫人突然发出一种怪叫,似乎痛苦的呻吟。
华音从虚掩的门口听见里面的动静,赶紧冲进来。
“小姐,不如你先出去一下?”华音也注意到,老夫人望向小姐的眼神很古怪,轻易便令她联想到老夫人的痛苦或许来自小姐。
得意连连点头,匆忙避出。
挨着门,她凝神探听屋内。还好,老夫人的情绪很快被华音稳住。
她重新踏足相府的两个目的已达到,已成陌路的女儿,见了她像见到鬼一样的“奶奶”。
回家的车上,是她独自一人。
没有华音的陪伴,其实更好,可以哭得毫无形象,手绢不知落哪里了,鼻涕用袖口擦掉。嗓子干疼发痒,想是染了风寒。
好想他,想那温暖坚实的胸膛,只有投入到那里,才能寻求到温暖 。
让车夫将车驾到他的住处。
依然是破败的小窝,可是他“倾尽”所有月钱保证小窝暖融融,因为她经常赖在这里。
下了马车之后,她的步法并不急切,因为这个时辰他还在酒肆里忙碌。她只是想在有他气息的被窝里静静地等他回来。
推开门,一股热浪立刻缠上身。紧接着,她听见,一种交错的喘息,浓重的带着难耐的喘息。
太突然太意外,她甚至没及时反映过来这种喘息代表着什么。
就是因为太熟悉,让她糊涂了。
傻傻地钉在门口,她甚至将眼睛睁得特别大。假如可以,她会把眼睛瞪爆瞪瞎,这样,就可以什么也看不见。
“你们在做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像门外轻盈的雪。
男人和女人双双向她望过来。
这个女人……
她见了鬼一样地恐惧地后退,被门扉挡住之后,只能靠着门大口大口喘气。
曾经在他别院的山洞里安放的女尸,也是类似的容颜。
正如,她扁得意也是类似的容貌。
类似,类似……
将全世界的痛苦字眼都用在这一刻,根本无法表达她的痛楚。
还只是个可悲的替身?
突然有一股杀人的冲动,愤怒到极点,她真的想将这个男人千刀万剐。
她冲了过去,对着女人嘶吼,“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滚啊!”快要把喉咙吼破。
“唷,凭什么要我滚?总该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吧?”女人得胜地媚笑。这双眼里有激情残余的妩媚。
得意很想将这双碍眼可恨的眼珠子挖出来,踩在脚下狠狠地跺烂。
“你说,是要她滚,还是我滚?”她愤怒地看着男人,胸口要炸了。因为,她发现他的气定神闲。
他在和别的女人颠鸾倒凤,被她撞见,然后很淡定,很无所谓。
这代表着什么?
他对她一点也不紧张。
她的头脑嗡嗡地,神志都有些痛乱了。“我真的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你,曾经一次一次算计我的情,甚至破坏我重生的机会,我也没有真的恨你!因为就算你做过多少伤我的事,我也总归那一切为你爱我。我感激着你曾给我带来的美好,对我的宠爱,你对我的好,我从不曾抹去……”
在你装死的那段岁月,我过的根本不是日子,那是多么难熬的煎熬?重逢后,我一次也没逼问我你,因为我相信,你是有苦衷,你有你的不得已,你有你的大计,有你了不起的人生。
“哈哈……”她疯狂大笑。
就是到了现在,她还是没办法不为他考虑。
不能在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面前揭露他的底细。
虽然她恨他了,无可遏止地恨他了。
“你赶她走,快赶她走!”她开始捶打他裸露的胸膛。
“不要闹了。”他不耐烦地喝止她,攫住她的手臂在微恼地瞪她。
他的暴喝,似乎喝醒了她。她近乎变态地瞬间变得冷静,死死地盯着他:“你告诉我,我对你来说,算什么。你回答我!你指着老天爷,发着誓回答我!”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只是瞪得尽可能地大:“告诉我,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念了一句,抱歉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