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一如昨日轻车熟路赶往别院。今日得意的心境比昨日平和许多,出了城门她不时掀开车厢帘子欣赏路边的新田嫩绿。同昨日不同的,除了她的心境,还有这晴朗的黄昏。夕阳红透了西天,离别院越来越近,那处别院依傍的连绵青山隐约被夕阳染成了一条起伏的火焰。目睹瑰丽的山色夕阳,得意沉醉不已,心里蓦然产生了难以言表的平静安宁。她想,一切不如意都将过去。她还向上苍祈求,她这一生只强求这一回,生养属于自己的孩子,然后做个好娘亲,好女儿,好好的将日子过好。
山看似不远,不过着实又赶了一些路才抵达别院。此时,夕阳已落山,天色暗黑。
按例,将她撂下之后,车马原路返回。
得意在门口没怎么徘徊,直接踏进了院中。来到高壮的房屋前,却止住了步伐。在这里她却立了良久,比昨日还要长,心中的恐惧比昨日减了许多,不过另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情绪渐浓。不由自主地望向那扇窗子,却不见丝毫光亮。难道那个人不在里面吗?心,蓦地一沉,记得在他离去时她有说过今夜还要来的。蹙眉回想,当初他是怎么回答来着?
似乎,是以沉默应对来着。
她以为沉默便是默许,难道是我会错了意?
怎么办?送来的车马也已离去。
堂屋倒是亮着灯呢,不过她又怕他在堂内。于是,踌躇再三之后,决定先敲门。
应门的却是清晨领她上茅房的伯伯,似乎正在等她的到来。领她进内之后,躬身又将她请到昨夜那间房门口,轻声道了声:“主人在里面正等姑娘,请进!”然后,转身离去。留下得意对着门呆了片刻,其实心跳得很厉害,她没发现,只是下意识地捂住心口。他,在里面?里面却又是黑的。她的目光锁住门口的把手,却是空的,昨夜挂于上头的黑巾不见踪影。那么,他的意思是想让我直接进去吗?
她伸出手,看着手在止不住发抖,努力调了调呼吸,抖着的手成功碰到了门把。
一横心,正要推开,门却自己开了。她推门的身子也随着猛然拉开的门,以及从门后伸出来的一条长臂拽了进去。来不及尖叫,甚至来不及呼吸,整个身子像一片叶子被人狂乱地卷入了怀抱,然后,正想尖叫的嘴被堵住,严丝合缝地被堵住,魂飞魄散中,她意识到,这个人好像要生吞了她。
她被抵在门上,后背抵着的,可是镂花的门,硌得她的后背微微的痛。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想在这里……
一切结束,男人啜着气,亲了亲她的额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黑暗中,得意笔直地躺在他身旁想,他为何会叹气呢?
可惜,她不能问。
第二夜,比第一夜更死寂。他们一句话也没交谈,自始至终,真的连一个字也没说。她本来想说,今夜我不再来了,倘若顺利,以后也不再来麻烦您,若不顺利的话,到时,我会让小爹爹转告。
他连夜离去,再次留下她独自迎接黎明。
这个清晨几乎重复了昨晨,不过找茅厕时她径直去了,早膳也是她主动留下吃的,然后她吃到了八宝粥,又仔细询问了八宝都是哪些,决定回家做给华音吃。除了粥以外的精致餐食,她放弃,做起来难度太大,再说,这些精美绝伦造型的食物跑到她肚子里实在是“屈材”。
得意决定回家。
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她不想再像从前那样自以为是地对老爹隐瞒欺骗。其实,老爹并没有她原以为的那样脆弱不堪,他的寻死觅活,只是一种得胜的手段,是一种高明的得胜的手段。令她妥协。然而她却发现,自己的命运必须由自己来做主,老爹做的主本意是好的,可结果却证实,没有哪一次有善终。而她的不得善终,也是老爹的不得好果。
这次同庄生的婚事落得如此结果,她已没心情追讨是谁之过,只是她再也不愿意为了不让老爹伤心,而装作伉俪情深地和庄生继续扮演恩爱,更不愿意再撒谎。都言,一个谎言必须用另一个谎言掩盖。然而这一次,她却没了另一种谎言的资格。这次没有另一个白露来候补,也不会有第二个庄生莫名其妙地来求亲。
她再异想天开也想不出个理由,以为还会有一个好端端的男子从天而降说要娶她,然后她顺顺利利成第四次的亲。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她不觉牵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可能会有这么一个男子,只不过是脑子进水的傻子罢了。
“小姐,你想什么呢?”华音坐在她对面,发现她笑容凄凉。
得意收拾起低落的情绪,灿烂地笑了笑:“在想,当老爹得知我再次被休的消息,会作如何反应。”
华音没见识过扁担老爷的厉害,只是从得意这里听说过一些这位神奇的老爹的种种光荣事迹。眼下听得意这么一问,华音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悲悯,“您还是想好最佳答案,否则老人家会想让你们破镜重圆。”
得意点点头,接道:“为了让破镜重圆,他会不惜再投一回湖,或者撞一回柱子,最起码也要绝食三日,额外加嚎哭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