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眼门牌,这些时日学的几个字里倒有这三个字:风月楼。
风月楼的门口挂着两盏巨大红灯笼,散发朦朦胧胧的光芒,门是紧闭着的,莫说倚门卖笑者,便是迎门的也不露脸。
得意不算门外汉,心里也并不十分紧张,略略顿了顿,便抓起铜环敲开了青楼的门。
门开,她走进去,迎门的阿谀地请到里面。
老鸨现身,得意便在她跟前笔挺地站着。
“今夜我要个伶官陪我睡。人要相对最干净的,只要我欢喜就是。”她表情淡淡,一幅猪肉买卖挑肥捡瘦的架势。
于是,窑子里平常最遭冷,因而最干净的伶官领着她来到一间房内。
伶官问她,“小姐先喝酒、听曲,再歇下,还是……”
瞧,人家卖身的比她更懂含蓄。她即便想直奔主题,好歹言辞委婉一点多好,可她却不,开口就来了一句,“直接办正事,办完我就走。”
“一切听凭小姐安排。”伶官很职业,不再说废话。开始行动前,又询问她:“小姐喜温茶还是喜烈酒?”
得意想也不想回说:“自然是烈酒。”她想大醉一场,最好不省人事。
伶官的脸闪过一丝惊异,心想,人真可貌相,这样的女子竟也喜暴躁。不过作为卖家,本着买主的喜好摆姿态,伶官的神情变得凶悍。
变脸变得不错,得意很佩服。
正佩服时,人家一个霸道的动作将她打横抱起来,直往床上扔,顺便将床幔落下。
得意愣了愣,一把将他推开:“我可是花了银子的,你对我这么横,我找你们老鸨换个温柔的。”
伶官也愣了下,疑惑道:“小姐,你不是喜欢烈酒吗?”
“我喜烈酒,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假扮烈酒啊!”得意恼火地理论。
伶官好脾气地解释道:“我以为小姐欢喜暴烈的方式,是小官会错了意,小姐,若不嫌弃由小官继续伺候您,不过,我会温柔的。”
于是,她努力接受陌生的气息。
她想,我在不懂爱恨的年纪,先后嫁给了三任夫君却仍旧落到这样的田地。
爱过他们吗?恨过他们吗?
不知道,只是心,莫名地痛,真想哭一场啊。她瑟瑟发抖。
将生孩子当成买卖,把自己送给窑子里的伶官,好比把手指塞进狗嘴里一样使人难过,可又能怎么办,他们不肯赐她一个孩子,而她再被休之后,即便是平常男子,再平凡不过的平常男子必定也不会讨她这样的三手女子做媳妇。唯有这样的伶官,可以不用付出真心真意,只要花点银子,就可以办到。
有这么好的方式,她为何还要苦苦去求去等呢?
“小姐,可否松手?”伶官温柔相劝。
“哦,好!”她回过神,松手。
眼看衣物便要被掀开,伶官还没来得及惊艳一眼,一把象牙骨做的扇柄挑起他下巴,一道平静到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该看的别看,双眼被剜,更疼的是你自己。”
更疼?
这话乍听之下令人摸不着头脑,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一切明朗。
伶官迟缓抬眼,看见挑着自己下巴的人是个男子,皎如玉树临风前,就这词般配这白衣如雪的公子。
可这皎如玉树的男子说出的话,将做的事,让人联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是人。
他说:“不该干的,你却干了,啧啧,你这双手罪孽深重啊。”
于是,以为修了几辈福分才得以伺候如此美好女客的伶官,失去了一双手,一声惨叫后昏迷不醒。
之后一辈子里,他昏昏噩噩,恨啊,叹啊,那么样明净的一个女子,怎得落个那么样作孽男子之手?
作孽啊,作孽!
当下,地板上昏迷的伶官,血流如注。
“萧尧!”得意失声喊叫,几乎要眩晕,以至于忘了尊称他一声小爹爹。
她惊骇地半支撑起身体,慌乱地套起衣物,再配以一张苍白如织的脸,竟反衬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美丽。
然而,瞧她那一双眼,薄薄一层雾气,不是泪,那是什么东西?他从来就没弄清过,可正是她这层令人看不透的迷蒙感,让他着迷。这到底是怎样个女子?她以替身的身份进驻他的内心,让他一点点挖掘,一点点惊艳,然后慢慢慢慢醒悟,这一辈子就她了,一个人藏起来,慢慢宠、慢慢宠。
不过,这该死的丫头找男人生孩子,竟找到青楼里肮脏的伶官。
她难道就不明白,她弄脏了自己,难受的是他萧尧?
心底绵长的一声叹息。她当然是不会明白。她若是明白,便不是他心中的这个有些憨笨,有些迷糊,非常单纯,非常善良的丫头了。
“小爹爹,小爹爹,你跟我说说话!”得意真的害怕了。萧尧他平时对她多好啊,几乎从没对她冷过脸。
可这会儿,看他那眉,他的眼,他薄薄的紧抿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