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嫣也动了狡黠之心,如此美味,并不想叫庄生进来了。
一壶见底,再来一壶,语嫣微醺地说:“他,其实是个寂寥的人。”
得意晓得她口中的“他”是谁,可她却只翻白眼。如若他真的孤单,为何如此讨厌我的热闹?
由于得意无法出声,语嫣这顿酒越喝越闷沉,越闷越易醉,越醉越易伤感:“你要替我好生照顾他,不要让他继续孤单。”
得意抓起酒壶的手在空中略顿了顿,她这话说的古怪,不过念在她吃酒了,也不以为意。只是想,你离开他的日子也是我离开他的日子,我没法替你照顾他。你想让我驱赶他的孤独,那么,我的孤独,由谁来驱散?
语嫣酒量尚浅,不久便趴到桌上了,哀哀地哭着说:“我舍不得……”
得意静静地望着对面痛苦流涕的语嫣,很想劝劝她: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人活在这世间有许多事可做,许多感动在等你。除了爱人,还有亲人,失去亲人,还有友人,没有友人,也可以有买卖人,做个小买卖,攒点银子,去看江南烟雨,塞北大漠,登山之巅看日出东方,上船出海看日薄西山……哪怕,没有这样好的机会,哪怕你到汴梁的田野里,看春天的青苗,夏天的郁郁葱葱的庄稼,秋日垂头的澄黄色的麦穗,冬季漫山遍野的雪花……你打小没出过门,不知道外面的世间有多么美好,便是这一段感情,只是之前你的生命太过平淡,才被烘托得如此轰轰烈烈,实际上,当你见识得越多,便会发现感情这东西未必真的很要紧……”
怅然地饮上一杯,其实,这些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这丫头又开始自怜自哀起来,连连灌了不知多少酒,她迷糊起来,头好沉,胃里也不适,慢慢视线模糊软软趴到桌子上。
最后还是语嫣被酒肆伙计摇醒,并踉跄着奔出来叫上庄生。
遇寒之后,语嫣清醒得极快,本欲同庄生合力扶起得意往车马处赶,然,庄生直接将人儿打横抱起步出了酒肆。
语嫣愣了愣,深深吸口气,再轻轻呼出时心都是痛的。
元宵佳节过后,年味迅速淡去。再不闻恼人清梦的爆竹声了。
不过得意也并未能睡上懒觉,因为一个比爆竹还威力无穷的萧尧大人来叫她起床了。
他正拿扇骨轻挑着帐幔,当她惺忪的眼对上他时,他正好扭开脸望了望窗外的日头,道:“丫头,这个时辰,奶奶大概收拾妥当了。”
得意这才激灵灵想起答应过萧夫人陪老人家去上香,一下便从被窝里坐起身,鼻息间浓郁的草药之香,她鼻尖动了动。
萧尧的视线又回到了她身上。这一刹那,得意并未注意到,这一双眼里瞬间激起的滔天巨浪,滚滚怒意,不过如钱塘潮水,来去之凶猛迅速,令人咋舌。
若不是这丫头没穿衣服,出现在他一眼,他何至于如此喜怒于色?
不知是凉意还是他可怕的视线令她哆嗦,总之,无知无觉间,得意颤了颤。低下头,才惊觉自己悲催了。
她自然而然表现出一副惊讶惶恐之色,额外脸红得仿佛从皮肉之下有血要渗出来。
萧尧眯起漆黑深沉的眸静静探究了一下,看来她也是无辜的。不过他的心里仍是不爽快,将视线缓缓移到从外间进来的庄生身上,慢条斯理地道:“假如被人发现我这做爹爹的无意瞧见女儿不雅的模样,是否被骂成不正经?!”
庄生瞬间疑惑,随之了然。似乎是刻意气他,至于她没穿衣服这一点并不做解释,只将药碗端到得意跟前,道:“将它喝下。”
这又是什么毒药?
第一个反应,得意不肯喝,缩在被窝里一个劲儿地摇头,一副惊恐模样,瞧着似乎被人虐待得狠了。
庄生愠怒,轻喝道:“不想喝?那我将它倒掉!”
这下,鬼丫头反应倒快,转念意识到这是治病的药物,便赶紧爬过来伸手要接,甚么也顾不上了。
药汤微微有些烫,不过得意一口气饮下了。
得意身体里藏着惹祸的胎,此刻如她的人,将将酣梦苏醒,惺忪而不自知。
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变成了小鹿眼,装了一些忐忑,一些期待在里面,惹人怜爱之余,还有些朝气蓬勃,说不出的韵致,满床满眼的都是这么个小人儿,恨不得叫人想咬上她一口。
浅浅吸口气,萧尧说:“穿厚实些,今日寒冷无比。”
得意后知后觉地,将被子拉到脖子以上,只露出一双赧然精妙的双眼,甚害羞地低头看看自己,再抬头欲言还休。她想说着装,希望眼前的两个男人避开。
萧尧读懂了她的意思,收起挑帘的扇子,一袭挑银丝宝蓝帐幔翩然垂落。
当穿戴整齐的得意与萧尧一前一后步出屋子时,庄生清冷的声音叫住她。得意便从门槛处回眸,只听他便无表情地吩咐:“将门外的脏衣物带出去仍掉。”
原来是她昨夜穿得一身衣裳,被她酒醉吐出的污秽弄脏。
得意很舍不得,这一身是她成亲时订制的,她十分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