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一会儿,只听得新娘在里头呜呜乱叫。未经人事的小丫头便捂住了心口,这刺激委实大了些。
得意是被反剪了双手,气得要跳脚大吼,不过将将开口便被庄生捂住了。“你听好,一会儿我松手,不过你不许叫!”
得意点点头。
“你可以睡床上,不过,明日起你保证干净整洁,睡前洗澡,睡时四肢不许碰我身子,若碰一次我便将你丢下床,到时休怪我不客气!”
“那,肚皮算不算呢?”得意上愁了。
庄生晓得死女人在故意气他,他也不再理会,倒下去便要睡。
忽闻外门被人敲响,而且听起来特别急促。
庄生披好衣服去开的门。
“何事?”他语气不大好。
外面又多了一个丫头,白了脸道:“神医,救救我家小姐!”
庄生变了脸色:“语嫣如何?”
那个后来奔来的丫头哽咽道:“我家小姐她,投井了!”
得意虽不与花蝴蝶不大熟稔,但仰赖他在她家住了一段日子,些许了解是有的。在她印象里,这个家伙不是个如此不淡定的人呀,可眼下对于庄大小姐的投井为何这般着紧?
心下存了这么个疑问,爱凑热闹的得意新娘也随在庄生身后屁颠屁颠去看个究竟。
语嫣小姐正立在一口井边,身边有一位庄府的男丁在说着什么,看样子是要对人家大小姐动手动脚。当下得意很不齿,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花蝴蝶府上下人也都没一个是好的。“喂,你想干什么?”她朝那个人呼喝。
果见那人收手了。
得意哼了一声,朝语嫣喊:“语嫣姐姐,莫怕,我来救你了。”
而她身侧的庄生迟疑地唤了一声:“语嫣——”
语嫣便朝他们这个方向碎步移过来。由于是夜晚,虽则天上吊着一轮清月,不过不足以让得意摸清语嫣的神色,只见语嫣对庄生施礼,道:“语嫣睡不下,来赏井里的月色,莫非二位也是睡不着?”
“那这位老人家怎么想对你动手动脚?姐姐,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千万别压着,你告诉妹妹,妹妹为你讨回公道!”得意狠狠地瞪那个大伯。
大伯清了一下嗓子,对庄生道:“庄姑娘确然是赏月亮了,只不过是跳到井里赏的。老夫正劝小姐回房换一身干爽的衣衫过来继续赏呢。”
得意的脸暗暗红了红,作为一个好人乱冤枉另一个好人,是一件多么过意不去的事情啊。
红着脸,得意挺身而出,道:“外头冷,我扶语嫣姐姐回房。”
不觉间,她扮演的是庄府女眷的角色了。
庄生不便随到语嫣的卧房,这庄府里也没什么女的,照顾语嫣的任务自然落到了,语嫣贴身的两个丫头以及得意的头上。
将语嫣府到房间,照灯一瞅,得意心口冷不丁打了个突。
这位庄家大小姐在她印象里是何等的风姿绰约,见下投了一回井之后想是冻坏了,面无血色不说,还溅了一身的泥点子,分外狼狈。
得意同一名丫头扶着语嫣躺到床上。丫头去烧热水去了,另一名偷听她们墙角的那个正在忙其他的。得意亲自替语嫣拖了绣履,又小心地替她将裹脚布揭了。一圈一圈揭下去,一圈圈全是湿冷的,得意的指尖也都是冰冰的。
“姐姐,好在那口井是个废弃的老井,否则你这一投身可要断送了大好性命。有什么好想不开呢?”
语嫣垂目不语。
最终语嫣的小脚露出来了。得意暗暗咂舌,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小姐们的小脚?形状在她眼里是十分古怪的,脚后跟与脚掌心紧挨着,中间半寸有余的缝隙里露着一排小趾头。老爹说的对,只有变态才欢喜摸小脚。
当时她还小,便问老爹:“老爹,你不是说脚丫丫脏,不能摸的吗。”
“嗯,摸丫丫的是变态。”老爹闪烁其词。
而今得意已非昔日的得意,隐约她有些明白女子留小脚与男子摸小脚之间并不是脏与不脏,变态与否的关系,她想,大概是有些夫君喜欢用娘子的小脚来怡情,譬如有些人喜欢摸小手来陶醉。
一名丫头端了一盆热水过来对语嫣道,“小姐,奴婢伺候您泡足。”
得意却从旁拦阻:“不可。你们家小姐是冻坏了脚,不能立刻泡热水,须得缓上一些时辰。”
冻坏的叫泡热水会如何,她不晓得,只知道是不可以的。因为儿时她冻过手,老爹便是不准她马上泡热水的。
没过多久,语嫣发紫的小脚逐渐涨红,连带她的脸也发热烧红,紧闭的眼角涔涔流出了眼泪,她似乎在梦呓,模模糊糊说的是:“怨不能,恨不成,一颗心错付,冷暖人生不是头。”
得意暗自叹气不迭,看来大小姐是为情所困才自寻的短见。她不甚理解,她这般三嫁的女子尚且能欢欢喜喜活在这人世间,语嫣这样貌美如花未出阁的大小姐何必寻死觅活成这样。
不就是为了个情吗?
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