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对方识时务,得意也不再计较:“请开门吧!”
尾随而至的韩算子从夜的深处见识到得意的伎俩,虽不算高明,则也不比想象中的蠢笨如猪,如此一来,赶她走必定更加棘手。想到此,黑夜中黑眸越发沉了沉,他自认不是善类,为达目的从来都是不择手段。
韩算子没出声响,悄然追出。
夜已深,街上几无行人,得意却也不甚胆怯,只顾心急如焚地赶往城东家中。忽而小腿上一阵痛,就顺势往斜前方栽了下去,抖着手往腿上摸了一摸,竟活生生长出了一把刀来。她急促地吸了口气,痛入骨髓,碰不得。过了一些些时辰,她才缓过劲来,发现疼痛这个东西,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老爹,便是爬,女儿也要爬到您跟前。”
许是这份孝心感动了苍天,大深夜的竟然有辆拉菜的驴车不偏不倚路过这条小巷子,大地貌似也被感动了,赶车的驴夫是个软心肠的,见是受了伤的小丫头,问得府上所在后,二话不说送了回来。
扁担老爷那个心疼哟,涕泪横流,肝肠寸断。
“老爹,你真是病重了吗?”得意堪堪问出口。
“是病了,可那是病给韩家看的,白天里,人前头,你爹都病得眼看就要两腿一伸的光景,但我跟你讲,你是我闺女,我只和你一人讲,那是装出来的。一到夜深人静,人畜入眠后我便活过来,你瞧瞧。”说着转了个满圈,却不小心崴了下脚,哎哟了一声,差点倒地。
“骨头到底是老了,当心着点!”说完,得意才让自己晕了过去。
待她幽幽醒来,已是次日午后。
“老爹,你保证!”
“我保证,最早也要等外孙子讨了媳妇再生个大胖娃娃,到那时我再死。”
得意奄奄一息地笑:“我倒是忘了一件要紧事,您保证过的事万儿八千,能作数的不过八九个,您就是个不靠谱的爹。不过,您怎的想起装病了?这事跟银子有关?”
莫怪得意第一时间联想到银子,实在是这个爹十分的爱财。
扁担老爷扭捏了几下:“当初韩府来提亲,媒婆谈的聘礼薄了点。我就想啊,我的得意双八年华,敦厚纯善,虽不敢说倾国倾城,倾他半个韩府也是绰绰有余。可他韩算子算盘打得精呐,那聘礼就连寻常姑娘家也略显不够,你老爹我气也有,装也有,就病倒了,这才有了后来那些颇厚的聘礼,嘿嘿。”
得意扯了扯嘴角聊表笑意。
“女儿,你的笑中怎的带点抽搐?”老爹发现了她笑得异样。
“受着伤的人,嘴角大体都是要抽的。”
老爹受教地点头,继而又回忆起那次丰厚的聘礼拉进门时的光景,心内十分的欣慰,八撇胡子一抖一抖地乐。得意却是天人交战,很想问明真相,老爹是否真如李绾所说,为了那几车的聘礼将她给卖了。
“老爹,韩相公说要休了我。”她笑了笑,不甚在意。
“这个,爹,知道。”扁担老爷低下头,八字胡趴了下去。
“那我不回去了。”得意如释重负,其实,这样甚好,甚好。这头婚事,她本无甚热情,只是碍于父命难违才应下的。眼下,既然老爹不在意,那她最乐得解脱,再也不用去当那条大棒子,打一对苦命鸳鸯了,真真是功德无量啊。
“不可,你得回去。我虽答应韩女婿与李家小姐相好,但可没应承让他休妻,至多纳她做个妾。”
“爹,妻不如妾,这话委实是个道理。我宁愿在别处做妾,也不愿当那个人的妻。”那个夫君忒不是个东西。
“不可,你得做他的妻,再给我生个胖孙儿。”
“其实爹,能生的,不只他一个。”
“能生出精娃娃的,只他一个。韩府从祖上便是出了名的会算计,哪一辈也没生歪过,到你夫君这辈,已经算计成精。”
“生出只小妖精,那还了得。”得意玩笑,内心仰天长叹,老爹您用心良苦,苦得我呀哭笑不得。
“妖也好,精也好,总之,给我生一头半个出来!你怪也好,恨也好,你老爹就是这样的。再有,对这桩婚事,你满也好,不满也好,父母之命,你必须担着,不许被休!你若是倔性不改,被扫地出门,咱们父女缘分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