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邱敏教沐泽认了不少字,大约是对邱敏叫他“木头”不满,沐泽也给邱敏起了个外号,叫“蚯蚓”,每当邱敏喊他“木头”的时候,他就默默地在地上写“蚯蚓”两个字回敬。邱敏暗想这小子还蛮记仇的,这么多笔画,他写得也不嫌累,可惜这外号起得没啥新意,要是她在现代,损友八成会叫她“邱处鸡”。
倒是她发现沐泽的记性真的很好,邱敏教书其实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一般看到太阳,就教沐泽写“日”,看到水,就教沐泽写“江河湖海”,说到“草船借箭、火烧连营”这些故事的时候,她又给沐泽补充一段“三十六计”,有时还教算术。这种没有逻辑可循的散发性教学,也幸亏遇到的学生是沐泽,才能将她所说全数记下来,至于消化了几层,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走了十来天,中间还迷过路,最后邱敏想也许老马识途,便让放开缰绳让那匹马带路,最后三人原路返回了渭水边。距离上次渭水边的那场屠杀,已经过去二十来日,河边的尸体堆成了山,却无人掩埋,血和腐肉将河水变得浑浊,四处都是追逐血腥的苍蝇和喜食腐肉的秃鹫。
河边的那些尸体,女子皆是不着寸缕下身狼藉,男子则被残忍的乱刀分尸,有些被砍去了头颅,有些被拉出了肚肠,有些还是年幼的孩子,甚至还有襁褓中的婴孩,被挂在树枝上当作箭靶子射死……
空气中飘着浓浓的尸臭味,栾安一个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邱敏比他好些,她中午只喝了些稀薄的野菜汤,此时腹中空空,就算想吐也没东西可吐,只能干呕几声。倒是沐泽睁大了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间地狱,神情木讷。
他从前在皇宫中生活不如意,只觉得自己不被父皇重视,太监宫女都轻视他,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凄惨的事了,没想到到了宫外,他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人间地狱,什么叫命如草芥。
邱敏以为他是被吓傻了才没反应,抬手将他的眼睛捂上,拥入自己的怀中。沐泽十分乖顺地靠在邱敏身上,两臂环绕着她纤细的腰身。邱敏紧紧地抱着沐泽,觉得这个时候也只有感受着活人的体温,才能让她不害怕得晕倒,所以她也不知道,此刻是她在安慰沐泽,还是沐泽在给她以支撑。
栾安虽然吐了个昏天地暗,到底还是个“男人”,还没吓到腿软走不动路的地步,但这片骇人的坟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多呆了。邱敏和他一样,他们出山的目地是想寻找活人,重新回到人类社会,可不愿意呆在死人堆里。
栾安本想沿着渭水往下游走,下坡路好走些,而且人类要生存必然离不开水,顺着河水走容易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邱敏立刻反对,此地死了这么多人,河水都被污染了,若是往下游走,岂不是意味着要喝漂着尸臭的水?万一染上瘟疫怎么办?栾安和沐泽一听邱敏的分析,顿时觉得有道理,三人很快统一了意见,决定往河的上游走,上游的水应该还是干净的。
因为恐惧,邱敏和栾安都想离那片死人堆远一点,所以憋着劲一直走到天完全黑了才停下来宿营。夜里寒凉,栾安点了篝火,三个人围着火堆取暖,受到河边惨况的刺激,邱敏和栾安的情绪都显得十分低落。
栾安本是个话多的,平时就算没人理他,他自己一个人都要说上半天,这会却是呆滞地看着火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邱敏和他差不多,内心既痛苦又愤怒,更多的还是一种物伤其类的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到那般凄惨的下场。
倒是沐泽因为原本表情就不多,这个时候反而看不出和平日有什么区别。过了一会,沐泽蹭到邱敏身边,缠着她给自己讲三国,虽然已经从头到尾听过,但邱敏说的生动,让他百听不厌。
邱敏此刻其实没什么心情说书,但她对面对小孩的时候素来宽容,甚至有些宠溺。上辈子的她因为是个不婚主义者,所以也一直没有生育,但女人到了一定年龄,难免母性迸发,她自己没有孩子,对待别人的孩子就特别亲切,每到逢年过节,亲戚家的小孩都喜欢来找邱敏玩,因为从她那里,可以得到玩具、点心、和零用钱。
上辈子临到死的时候,邱敏的心里很后悔,觉得自己就算不想结婚,其实也该生个孩子,或者领养一个孩子。一辈子没有尝过当母亲的滋味,是她的毕生遗憾。
如今碰到沐泽,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她渐渐有些把沐泽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此刻沐泽想听书,她就算心情不佳,也强打精神给他说了一段“刘备借荆州”。
沐泽托着小脸听完,评价:“刘备可真阴险。”
邱敏淡笑,她虽然也觉得刘备虚伪阴险,但对他的能力还是十分佩服的:“曾经有个很有智慧的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古之为英雄豪杰者,不过脸厚心黑而已。刘备出身贫寒,父亲早逝,曾经以织草鞋为生,他要钱没钱,要势没势,文不及诸葛亮,武不及关羽,但他却有一个极为有利的身份——他是中山靖王之后。他凭着自己皇室后裔的身份,厚着脸皮依附过公孙瓒、吕布、袁绍、刘表,虽然这个阴险的家伙投靠谁,谁就倒霉,但他自己却一点一滴成长起来。而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