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棋你已经输了。”大根爷站起来,面不改色地把棋子一个个装回袋子里,把面前的棋盘收拾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范阳还是没有动,他似乎还在坚持着。直到大根爷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的时候,范阳的脸上忽然出现了笑容。
“你也没有赢。”
大根爷愣了愣,转过头来,刹那间,他的眼睛里似乎有赞许的光芒,但马上,那双眼睛已经又变得明亮而冰冷。
“你说得对啊!我也没有赢,但最后输的人,一定是你们。”大根爷叹息了一声,大踏步地走出了人群。这个时候,静止的人群才忽然有了动静,这些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范阳,他们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疯狂的神经病。
范阳冲着王建胜笑了笑,接着,痛苦的神色又回到了范阳的脸上。范阳似乎要站起来,刚一动身子,忽然倒在了地上。
王建胜惊呆了,人群也惊呆了。王建胜的岳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中,他第一个大声叫道:“快送到瘸子那里去!”
范阳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他倒在地上之后,就一动不动。恍惚间,王建胜感到自己失去了范阳,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慌感涌进了他的内心。
人群骚动起来,有几个年轻人已经冲过来把范阳抬了起来。
“别抬!让他自己站起来走!让他腿上的血液活动活动!”其中有人大喊。
那几个年轻人才把范阳调转过来,让他的脚碰到地面,但范阳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就像一个布娃娃一样任由那几个人摆弄。
赵梅的父亲在前面开路,那几个年轻人架着范阳,向街上的诊所冲了过去。
范阳一定不能出事!王建胜不停地在心里念叨着,艰难地跟在后面,他拄着拐杖,却也走得飞快,但姿势却难看到了极点。一群小孩子又出现在了王建胜背后,嘲笑的声音不时从身后爆发出来。
王建胜对那笑声充耳不闻,他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让范阳醒过来。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早点阻止范阳静坐下去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大街中央瘸子的诊所,瘸子光着脊梁,正在树下乘凉,陡然看到这么多人架着一个人向他冲过来,就知道出了大事,慌忙站起来,一瘸一拐迎了上去。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面无血色的范阳已经被放在了地上,瘸子查看了一下,慌忙问道:“他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一时没有人回答瘸子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答道:“他和大根爷下象棋!”
“下象棋能下成这样?”瘸子吃了一惊,再次查看了一番,才摆摆手让那些年轻人把范阳抬入诊所。
赵梅的父亲松了口气,低声对王建胜说:“你就放心吧,瘸子治病是很有把握的,没有救的人,他当场就拦在外面了,只要他让抬进诊所的,没有一个不是活蹦乱跳从诊所出来的。”
王建胜见瘸子在诊所面前拦下范阳,本来想要发作,听岳父这么一说,心一下放进了肚子里。他慌忙跟进了诊所,只见范阳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双目紧闭,嘴唇白得发亮,瘸子已经给范阳挂上了吊瓶。
“来个人,帮他揉揉腿。”瘸子喊道。
范阳既然能进诊所,就说明已经没有问题了,所以同来的人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瘸子啊,你这里真该配个护士了。揉腿这种事,应该是护士的活儿,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揉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腿,这不像话嘛。”
瘸子怒道:“护士!护士!你回去问问你妈愿不愿来这里当护士!我给她开高工资!”
人群哄的一声都笑了起来。这种粗俗的玩笑,在小镇上是司空见惯的,谁也不会往心里去。
王建胜一言不发地走进诊所,开始为范阳揉腿。
瘸子说道:“你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再看看人家------咦?他们两个都不是本镇的人啊?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赵家的女婿!”一个人喊道。
瘸子还没有说话,另一个人就嬉笑着喊道:“哪个是女婿?还是两个都是?”
人群再次哄笑,赵梅父亲的脸挂不住了,脸色一沉,破口大骂。笑声这时才终于停止了,他们继续开了几句玩笑,不一会儿,都散开回家了。
赵梅的父亲慢慢走进诊所,来到了王建胜的身边:“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和大根爷下棋呢?”
王建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摇了摇头,继续揉搓范阳的大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和范阳正在那棵大树下乘凉,大根爷就带着棋盘走了过来,说是要和范阳下棋。可是,连续几个小时,只有大根爷走了一步棋,接着,他们都一动不动了。”
赵梅父亲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锁起眉头想着什么,下意识地坐在了椅子上。
“你坐这里干什么?”瘸子冲着赵梅的父亲笑道,“我说没事就没事,保证不会让我侄女守寡的,到时候一定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