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主意?”叶志超轻蔑地笑了笑:“中堂说了,他对我俟兵齐秋收后合力前进之议深表赞同!那就是先图守局,步步稳慎,没有三万人绝不能可南下!所以刻下要紧的是加紧平壤及后路的防务,催促后路转运,添人添炮,而不是冒进南下!”
“叶总统言之有理,”一直看着两人唇枪舌剑而偷着乐的薛云开收起了折扇,悻悻地说:“与其东支西吾,还不如加固平壤和后路的防务。所谓大军无后顾之忧,将士才有必克之志!待十月左右各路援师到齐后才南下,才可稳操胜算!”
“没错!”这时叶志超和薛云开一唱一和的:“目下援师千呼万唤还不来,你也求中堂给你炮队援师吧?都这么久了,成事了没有?”
连中堂如此重要的命令自己也浑然不知,而本就不和的叶薛二人却你一言我一语的,左宝贵此刻只觉北洋的人早就什么都决定好了,什么个人交情都是狗屁,最后讲的还是实实在在的党派利益!而自己马不停蹄地赶来就是为了当他们的傀儡,甚至成为他们保守误事的牺牲品!
虽是愤懑,但左宝贵始终没忘记,眼下没有什么比说服他们出击来得重要,故还是强忍盛怒:“你们始终也不明白!我出击之议不是南下欲进,也不是弃后路于不顾,而恰恰在于一个‘守’字!我等从国内远道而来,也深知朝鲜道路之难行。翻山时牛马人畜皆有死伤,渡河时片帆难寻耗费时日……咳咳……平壤四周如此天险,正是我等伏击倭寇之良机!也能赢得时机来给后路转运!若皆弃而不守,只龟缩于此,任由对方长驱直进,兵临城下,能不为兵家所笑吗?还未说,倭兵大炮多而且精,你不趁彼翻山涉水,大炮难以施展之时伏击,却打算任由彼在城外设炮轰击……这……咳咳……”说到此痛心疾首的左宝贵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好戛然而止。一连串的说话加上呛咳,弄得他满脸通红,额上条条绷紧的青筋顿时绽出。
叶志超也没理会左宝贵在呛咳,反驳道:“就算你能据险而守,刻下人家可是三路进犯,若是其中一路或两路成功突破,或绕过咱们出击之兵,直犯平壤,那平壤就危在旦夕!而前方出击之师首尾不能兼顾,又乏粮米,最后能不满盘皆输吗?!”一轮反驳后,见左宝贵还喘息未定,脸色很是难看,怕是被自己的烟呛倒,才把烟枪摘下,在靴子上磕了磕。
看见从“上国”来的统领吵成这样,夹在左宝贵和叶志超中间的闵丙奭很是为难。虽欲好言相劝,但终究不敢,只“叹寄人篱下”。但这“叹”,已经不是简单的“叹”,而是一种隐含着不满的“叹”了。
其实,闵丙奭以及一众平壤的地方官员,有谁不知道清军百病丛生?对他们来说,国王早就被倭人囚禁,而且以其名义请倭军驱逐清军及一众不服从新政府的朝鲜地方官员和军队。对于一般朝鲜百姓来说,基于单纯的家仇国恨,他们自然不会承认被倭人控制的傀儡政府。但对于**和中国不遑多让的朝鲜地方官来说,究竟有多少个能在强大的倭人面前,在国王已经给幽禁,自己可以说已成亡国之奴的情况下,仍能坚守民族气节,誓死抵抗?若不是清军先行进驻,说不定早有地方官带上身家逃之夭夭,又或将平壤拱手相让了。而纵横官场四十多年,相当于中国的一省之首的闵丙奭,看着清军**透顶,欺压韩民,怯于公战,勇于私斗,败了自然是一走了之,而自己却难以举家逃难中国,难道,就全然没有为家眷还有自己积累半辈子的权力和财富留一条后路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