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8日。晴。是日终于到外边走走。经此一役,元气大伤,然阳光普照,倍感精神,与早前的阴霾日子大为不同,仿佛贺余人事两其美。回店里打点事务,留书一封给高二,并取回日记……经数日观察,此人资质平庸、相貌平凡、妒忌心重、性格懦弱、贪生怕死、缺乏教育、轻公重私、开口见肠、喜怒皆形于色,兰儿喜欢此等人物实乃朝夕相处之故。若谓其还有可取者,唯孝心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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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大街。耶稣教教堂旁的小医院。
应诊室内司督阁正在替慕奇把脉。
没人说话,房间静得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
慕奇忍不住又笑了。
“还在笑?!”还是司督阁那不正统的官话。
“你想,我回去怎么告诉我夫人是你士大夫替我把脉了?”
“你如实告诉她好了。”
“我如实告诉她,她肯定会说:‘你去喝花酒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吧!’”慕奇的笑声越发厉害。
司督阁也忍不住笑了:“你越是觉得没可能的事,说出来人家才不怀疑你嘛!”
慕奇苦笑道:“我就是不想把脉才到这儿,谁知来了你还是给我把脉!你是不是还要给我开曾大夫的药?”
“曾大夫可是个好大夫呢!”
“好个屁!”慕奇脸色顿变,嗤之以鼻道:“去年我外甥去看他,你猜他跟我外甥说什么?他说我外甥有喜脉!天呐!你蒙的也得靠谱儿嘛!这不是明显的不尊重病人嘛!”司督阁虽欲开口,但慕奇却一发不可收拾:“最近听见那老头儿的铺也卖了,活该!要是他好,看病的人要排队吧?用得着卖铺?”
“他把铺卖了,其实,我也有责成的。”司督阁终于松开了手。
慕奇边放下袖子说:“司大夫你太好人了!你不用可怜他,你们说的,优胜劣汰嘛!”
“你们一般的中国大夫的能力真的很差,但你们真正的医术却是非常高明的。”
慕奇还是一脸睥睨:“高明?”
司督阁拿起桌面上的听筒说:“以前没有这小东西,我们就不可能知道透过你的血脉知道你身体的状况,但你们很早很早的时候就会把脉了。”
“都喜脉了!你还说!”
“那是滑脉,不一定孕妇才有,男人也可以有。”
“真的假的?”
“真的。老实说,你现在的脉象,也挺像滑脉。”
“不是吧?你咋会这玩意儿?”
“曾大夫教我的。”
“哎!”慕奇拍腿说:“出事了!你肯定给蒙了!”
司督阁见状有点气馁:“曾大夫可能年纪太大了,说话不清楚而已,你别就此认定他,还有你们中医,就是不行的。”此时托了托眼镜,喟然长叹道:“我经常在想呀,要我们外人才看到你们有价值的东西,要我们说你们才信,甚至连我们说,你们自己也不信,这,是不是很可悲呢?”
慕奇却一脸冷漠:“可悲啥?你们西医就是行嘛!这有啥办法呢?”
司督阁淡淡一笑,没再说话,开始收拾桌上的仪器。
“我的身体如何?不会是有喜吧?”
司督阁笑道:“你的身体比谁都好!”
慕奇很是疑惑:“不是吧!那天我上去老铁山真觉得很晕呀!心也跳得很快,我以前也没有呀!”
“年纪大了,就可能有这些毛病。你不要以为自己还是年轻人,每天上山下山都没事。别太激烈太急,就没事了。”
“那你就别说我的身体比谁都好了……”慕奇叹了口气。
“别这样吧!人总会老,你起码比左军门好多了。”司督阁摘下了戴了半天的眼镜,揉一揉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