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拉车
六、软脚坡
老张头没说错,阵雨来去匆匆,十多分钟后骤雨完全停下来,天边拉出一条彩虹。
孙友忠和武兴宇又上路。
路上都是被惊雷劈下的枯枝和绿色的枝丫,被大雨洗涮过的杨柳,绿得发青,像补充了养料,枝叶都挺拔着,舒张着。太阳又从云后钻出来,没过多久,又开始晃眼。路边低洼处,水在汨汨流,路中间已经干了,还有少数水渍。气温虽没有明显下降,却凉快了一些。这时太阳把树荫投在他们一侧,那白色的杨柳树干在浓荫中已不那么刺眼。
刚开始感到有点舒服的武兴宇又难受起来。孙友忠说对了,武兴宇开始感到不安逸,那贴身的湿裤子,让他感到裆部粘乎乎地不安逸。似乎晓得他的难受,孙友忠说:
“忍着吧,一个小时后差不多能干。这回长点记性,下次你就不会冒傻气了。”
“没有下次。”
武兴宇简捷地回答了一句。孙友忠以为他是明白了刚才在雨中的冒失,其实武兴宇说这话的意思,是他不准备干了。
今天的路线有变,条石需要送到另一个地方,孙友忠对武兴宇说:“前面有一个缓脚坡,很费劲。你慢慢使劲,稳着点。”
来到坡下的武兴宇往前一看,坡势很缓,但很长很长,足有**百米。他心里觉得不会太恼火,脱口就说:
“这坡我看也不陡啊。就像上次拉那个下坡一样平缓,应该不恼火吧。”
孙友忠说:“这种坡叫软脚坡,跟上次一样,但出力刚好反过来了。上次是下坡,当然舒服,一点不费劲,这次是上坡,这种坡最恼火。看起来坡不陡,但坡道太长,拉车的人停不下来,基本上没有喘气的机会,又不能找同伴帮忙一鼓作气地拉上去。跟老子只能慢慢地熬着,拼耐力,拉起来最费劲,呆一会儿你就晓得了。”
果然,没多久武兴宇就感到恼火。腿成弓箭步地绷着,一小步一小步地交换着,勾着的脑壳越来越低,绳套越来越紧,腰是越来越酸,腿是越来越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侧眼看了一下孙友忠,孙友忠根本就没有停下来歇一歇的意思,也喘着粗气,憋着劲往前拽。他把想说歇一歇的话又咽回去了,又低头往前走。
走到三分之一时,武兴宇实在扛不住,脑壳里啥都不想,唯一的念头就是停下来。之前走过那些路,虽然有坡路,但总是有平路有下坡的时候,能稍微松一松,缓一缓劲。这缓坡一味地往上,没有缓一缓、没有歇一歇的机会。于是就喊:
“孙友忠,我扛不住了,歇一口气再走吧。”
“不能歇,跟老子一停下来,再起动就更恼火。到时我两人根本拉不动,只能现在熬着走,一松劲就散。你也不能松,有多少力出多少力。跟老子你要松了,我一个人也扛不住。”
武兴宇又熬着走了一段,觉得自己四肢发木,脑壳发晕。他不晓得他这种感觉跟当初李轼在工地上的感觉一模一样,恨不得马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势一躺,痛痛快快地伸伸腰。但他也不敢松,他心里明白,主要是孙友忠在出力,他要一松劲,增加到孙友忠身上的那点重量,就会成为最后压垮骆驼的那根草。
“还是歇一歇吧,要是我们两个人拉不动,就等有人来时再拉。”武兴宇又开口了,他实在是受不了。
孙友忠没有理武兴宇。他晓得这趟路线远,一天就只能拉一趟,不会有同伴再拉第二趟了,等人不现实。再说真能等到有人搭一把手,那也不晓得是哪个时辰了,到目的地收方的人早就下班。实际他晓得今天这个路线必须经过这个长坡,在出发的时候,拉的重量就比平常轻一些,只要武兴宇能熬住,就没大问题。他对武兴宇说:
“不能歇。一定要熬住。你要实在拉不动了,你别拉了,到后面去推车,换一个角度出力,说不定好点。稳住车不打滑就行,我们慢慢往前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了。”
武兴宇真换到后面去推车。孙友忠在前面拉,一步一步地挪,武兴宇在后面推,一步一步地移。武兴宇不晓得自己是咋个熬到的坡顶,一听孙友忠喊到了,就松手了。
“用我这顶破草帽垫着坐,歇歇。”
不等孙友忠把破草帽递给他,武兴宇早就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了。孙友忠把草帽丢在他脸上,自己坐在一旁抽起烟来。对他来说,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了,而对武兴宇来说,就不是那回事了。
***
武兴宇又干了几天就不干了。
拉车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新鲜感,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眼能看透的,剩下的就是一个“累”字。一天累下来有啥意思?他想不明白,原来李轼说干活路有干活路的乐趣,但乐趣在哪里?他也体会不到。孙友忠劝他坚持,武兴宇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没啥意思。”
孙友忠没再多劝,他晓得武兴宇是干不长的。武家锅儿还没有吊起甩,有米下锅的。
李轼晓得后,很冒火,心想这是孙友忠照顾老同学,要换其他人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