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锦堂与韩锦年这厢打着注意要如何如何磨去韩老夫人此时出逃的念头,韩老夫人那厢又如何不知韩氏兄弟心中的不甘?
正如她自己所说,这兄弟两个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再没有谁比她还了解这两兄弟的了。
她叹息一声,对身旁服侍着的崔嬷嬷说道:“无非是既想留得性命,又想留得名声,既向往仙家气象,又舍不得人间富贵。且不知这桩桩件件都想占着,天下又哪有这样的好事?”
崔嬷嬷服侍她多年,最知她心意,此时当然不能附和,因而只笑道:“琳娘是皇家郡主,两位郎君心有犹豫,也是为你着想呢!”
“还是你疼他们。”韩老夫人笑了笑,“去把碧纱叫过来。”
崔嬷嬷恭敬退下,不过片刻,身穿绿色襦裙、浅紫半臂的碧纱便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她肌肤白皙,容貌并不十分出色,一头乌黑的秀发却是生得极好,更兼肤润如水,脸上亦常带笑,着实是个十分耐看的小娘子。
韩老夫人见到她,脸上却并不见喜欢的神色。任由碧纱行了礼,韩老夫人也只轻轻应了声。
足足晾了碧纱近一刻钟,韩老夫人才不紧不慢地道:“那个李太白还是不肯死心?”
碧纱微微垂首,轻声道:“回夫人,奴儿不是他对手,若不是有主人留下的符篆和法器相助,奴儿就要拦不住他了。”
“不是对手?”韩老夫人皱眉道,“连一个浪荡子都对付不了,要你何用?”
碧纱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求夫人饶恕。”
韩老夫人轻嗤一声:“饶恕?饶你什么?我且不是向你问罪,你做这样子给谁看?”
碧纱只道:“奴儿不敢!”
“行了!”韩老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去毕思琛那里走一趟,他活腻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夫人。”碧纱从地上起来,躬身后退,“奴儿必定竭尽所能完成任务。”
韩老夫人闭上眼睛,也不应声。等到碧纱将将要退出屋子时,她忽又睁开眼睛,问道:“你主人那里何时能够准备好?”
碧纱连忙止住脚步,恭敬道:“前日有传信来,说是薛郎君还在闭关,总归是在这三五日会出关的。”
“三五日,三五日!”韩老夫人恼道,“说是三五日,且不知要拖多久呢!难不成他不出关,我这里便需一直等着?薛二郎不过是个黄毛小儿,他身边难道就没得一个半个可以给他做主的人?”
碧纱咬了咬嘴唇,压下眼中的委屈之色,为难道:“夫人,薛郎君身旁能给他做主的,便只有青阳真君。”
韩老夫人终不再言语,只是挥了挥手。
碧纱连忙退下,再不敢多做停留。
这厢碧纱方一离开,不等韩老夫人平复心情,外头就又一声一阵嘈嘈杂杂的声音传来。她立时不悦道:“崔嬷嬷!”
崔嬷嬷忙掀了帘子进来,脸上堆着笑道:“琳娘,是两位小郎君呢!”
韩老夫人脸上神色顿时和缓下来,她略略打整了精神,脸上带出笑容,又笑骂道:“原来是这两个小猴崽子,怪不得这般闹腾,还不叫他们进来?”
“娘娘!”韩知已是自己掀开帘子,带着满面春风走到韩老夫人面前,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接着便自发凑到韩老夫人身旁,笑道,“娘娘说我与阿循是小猴崽子,那娘娘是什么?”
韩老夫人顿时给他气乐了:“瞧瞧这东西,这般不饶人,你娘娘不过随口说你两句,你倒是好!”
韩知嘻嘻笑道:“那也是娘娘疼爱我们,孙儿才敢这般说的。”
“好,说来说去,倒全成了我的错!”韩老夫人笑着打了他一下,又看向打从进来就一言不发的韩循。
韩循今年十八岁,要论风采气度,韩家众人中属他最好。他安静立在一旁,便是不言不动,也好似一泓碧玉般散发出虽然柔和,却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芒。
韩老夫人一看向他,便不由自主地连笑容都自然而然地柔和了三分,只温声说道:“循儿近几日在书院里过得如何?你前次被那贺七郎逼得街头奏琴,如今可还理会他?”
韩循淡淡道:“书院自今日起,已经停课了。”
“书院停课?”韩老夫人一惊,“是因安禄山叛军之故?”
韩循道:“张学士说,国将不国,何以为家?我辈读圣贤书,学经世法,正当挺身而出,力抗逆贼。”他声音温淡,眼神认真,语气虽不强烈,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温柔气度,使得韩老夫人听他一番话后硬是怔了半天。
半晌,韩老夫人才皱了皱眉,道:“虽是集贤殿书院,圣人且说聚集天下俊贤,但终归都是些文弱书生。运筹帷幄倒还罢了,总不能叫你们上战场。”
韩循点点头,却道:“事急从权,卢将军授了我陪戎校尉衔,领一个百人队,孙儿已经答应了。”
“什么?”韩老夫人脸色顿变,“哪个卢将军?卢家的?卢远?他凭什么?”
韩循只道:“正是卢远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