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龟二年二月三十,寒食节。
天空刚刚擦亮,铜驼大街上便人来人往。数十辆豪华马车行走在大街上,两旁各有下人跟随着。
国子学与太学学生相约于今日在洛水之畔举行采薇诗会,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一帮附庸风雅之徒便不约而同地向洛水聚集。
张经坐在车厢内,大街两旁虽然热闹,他却没有心思观看。昨晚与张彝、张仲瑀的对话神神地刺痛了他。
张彝无疑是很尊重他的。他看得出来,自从认自己为子、排除隔阂以后,张彝有事无事便会让自己参与,为的就是让自己早日了解这个时代。
可是无论他怎样解释,张彝与张仲瑀的心意已经不可改变。更何况那道奏章已经呈了上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怎样亡羊补牢。
铨别选格,排抑武人。张仲瑀的奏章之中,详细地介绍了北地六镇的士兵形态,以及迁都洛阳以来,士兵的的腐化程度。为的就是减少禁军的升迁,以抑制元叉势力的扩张。
可是,元叉身为太后妹夫,又掌管宫廷禁军,想要造反简直是易如反掌。
自己身为十一岁的少年,身边只有一个阿宝,又能做的了什么?
“老弟,想什么呢?”元孝友见到他愁眉不展,不禁打趣道:“想要娶妻生子,老弟的年龄也未免小了一些。”
“是小弟失态了。”张经甩了甩脑袋,故作轻松道:“这是小弟第一次参加这个所谓的诗会,内心忐忑不安,到时候还请元兄帮衬一下,免得出丑。”
他的脑子里虽然装有不少后人的诗句,但是现在毕竟只有十一岁。所谓低调是王道,他可不想做的太夸张。
更何况太学之中能人辈出,别的不说,就是那个魏收,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要不然,以元孝友的身份,也不会对魏收有那么大的怨念。
车队沿着铜驼大街向南,出了宣阳门,便是洛水了。洛水往东五里左右,便是太学学堂。
采薇诗会在洛水之畔举行,距离太学倒是还有一段距离。虽然是两学之间的较量,说白了,寒食踏青的性质更大一些。类似于后世的文学交流。
不多时,车队便到了举办诗会的场所。
这个地方叫做柳泉亭,张经下得车来,便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
洛水岸边,数十颗粗大的柳树不规则地排列着。柳树抽着新枝,嫩绿的新芽依附其上。地上出了一层碧绿的草皮,上看去如同经过修剪一般,整整齐齐,不带有一丝烟火味道。
看到如此美景,数月来因为因为担心身份而产生的郁闷之情顿时一扫而光。忍不住信步向洛水边走去。
元孝友与杨愔下车之后,便四处寻找张经,见到张经的动作,也跟了上去。
人群之中,崔家大小姐崔素清一身学子打扮,与几位伙伴低头谈笑着,偶尔抬头看着张经一眼,也不知身边伙伴说了什么,顿时“咯咯”地笑了起来。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不错。
杨愔与元孝友向张经行去,她想靠近一下,碍于身边伙伴,最终还是与伙伴一起,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歇息。
张经见到杨愔与元孝友,忍不住道:“今日出得城来,才知道城外已经春意盎然。若是知道有这般美景,小弟该早日前来才是。”
元孝友忍不住打趣道:“老弟你这这般年龄,哪里来的如此多愁善感。要知道洛阳城里那班纨绔,整日里飞鹰走马,哪有闲心摆弄这些玩意儿。”
“个人兴趣不同,张兄若是和那班人一样,也便不是张兄了。一身才华可不是暴殄天物了么。”杨愔附和道。
“秦王,早知道你如此牙尖嘴利,为兄先前该把你的口吃之症治的更严重一些才对。”张经做出一付恶狠狠的样子,恐吓道。
杨愔嘿嘿一笑,走到洛水之畔,顺手捧起一掌水珠,浇在青草之上。轻轻吟道: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
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好诗!”听完之后,张经忍不住鼓掌道:“莫看秦王年纪小,真可当得上学富五车。为兄是甘拜下风啊!”
听到张经的力捧,杨愔有些不好意思道:“这首《青青河畔草》不是小弟的著作,乃是汉诗之一。小弟只是觉得今日出游,拿来应景,到让张兄见笑了。”
说起《青青河畔草》,张经倒是知道的。后世把三国之前的无名氏诗歌整理在一起,统称为《古诗十九首》。这个古诗集,好像是出自萧衍的太子萧统之手。按照年代推算,萧统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吧。
“以后有机会,倒要见识一下这个萧统。”张经暗想道。
杨愔看到张经有些发呆,以为他为父亲中风复发的事情担忧,有心想引开他心中郁郁之气,不由道:“张兄的才学,小弟一向是自愧不如的。既然有良辰美景在前,何不吟诗一首,也让我等见识一下张兄高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