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是不是普遍早熟。娄昭十三岁开始掌管家业固然惊世骇俗,自己的二哥张仲瑀在二十岁的时候成为六品给事中也很不简单。
自从被那个所谓的“二哥”当枪使之后,他再不敢轻视这个时代的人。原本狂放的性格,也逐渐收于内敛。
对于时代的陌生,让他得到时代信息的渠道极其缺乏。
可以说,他现在完全是一个瞎子和聋子。只能从零散的记忆中搜寻关于这个时代的记载和从身边之人的口中了解方方面面的情报。
穿越的突兀,让他对回到过去完全不抱有任何希望。虽然贵为清河张家的四少爷,混吃等死绝对不是他的性格。
何况家主张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未来自己的出路在哪里?这些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片空白。
表姐娄昭君被逐出娄家之后,娄昭的心情一直不好。哪怕此次怀朔之行,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刁难他。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娄昭绝对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只是喜欢在言语上调拨别人,并以此为乐罢了。当然,自从到了怀朔,自己明显成了他的出气筒。
前来怀朔之时,阿宝并没有跟来。照顾起居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在易家兄弟的头上。娄昭只是陪着他在马场五天时间,就逐渐隐形,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干些什么。不过他一个人孤独惯了,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易鸣和易天兄弟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甚至达到了贴身的程度,连大小便的时候,也会站在外围看守。每当他说出反对意见时,都会被易家兄弟以“这是少主的吩咐”为由挡了回去,让他有些小郁闷。
因为所在地是怀朔,这让他想起穿越时的情景。
穿越的地点是怀朔镇以东二十里;穿越的时间是晚霞初落的时分;穿越的条件则是无声无息的黑色尘暴。想起这件事情之后,他曾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骑着马发疯一般将周围数十公里的范围跑尽。可惜的是,一千五百年的沧海桑田,早已经将他记忆中熟悉的场景冲洗干净。虽有晚霞,却见不到黑色的沙尘暴。
恍惚之间,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本身就是一个梦。
“我以后差不多就这样过去了吧?”面对着晚霞,李涛伤感地想着。
冷风吹来,浮起宽大的汉袍,霞光之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孜然独立。他知道,这辈子恐怕没有人会理解自己。无论以后是称王称霸,还是封侯拜相,亦或是终老山林,他终究要一个人在人生的道路上踽踽独行。
易家兄弟牵着马站在后方,他们不知道四少爷为什么回到这个地方来。此时此刻,只有十岁的四少爷身上那种孤独,连他们这种大老粗也感受了出来。他们不明白,从小锦衣玉食的世家贵胄,还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呢?易鸣走上前去张口待言,却被弟弟易天伸手拉住,朝着他摇了摇头。
李涛回过神来,走上前去,易天熟练地将他抱上战马,看着易鸣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涛笑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易鸣憨笑地拍拍脑袋,洪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娄少主让属下告诉少爷。明日要少爷和他出去一趟,办完这件事情,就要返回平城了。”
“哦?那好我们回去吧。”李涛说完,一抖缰绳,胯下战马疾驰而出,向着落日而行。
怀朔镇是六部军镇之一,位于沃野镇与武川镇之间。向北则是横贯千里的大漠。自从大魏建都平城开始,六部军镇便是京师藩篱。而怀朔镇的地位尤其重要,六镇之中只有武川镇堪与之比。一旦蠕蠕从武川越过白道,进取平城便是一片坦途。
迁都洛阳后,六部军镇的地位一落千丈。原本是豪族子弟的进身之阶,到后来成为囚犯的发配之地。
军镇之中,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掌握军镇实权的是镇将,镇将之下是军主,军主之下是队主,处于最底层的则是镇民。镇民平时要为镇将服劳役,一旦战事爆发,则是无条件为国征战,成为镇兵。当前的怀朔镇将为华阴杨家的旁支子弟杨钧。
茅庐外围,一道稀疏的篱笆将住所与外界隔离开来。简陋的篱笆墙挡不住镇民的热情。浪荡子贺六浑居然带来了平城娄家的大小姐为妻,让大家惊奇之余,蜂拥而至,想要看看娄家的大小姐是不是如传说中美貌。
在他们看来,娄家之于他们,就像大山之比土丘,虽然听说贺六浑是拐带娄家大小姐私奔。但是对他们来说,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此漂亮的豪门大小姐居然愿意嫁给卑贱的镇民。这让大家在惊奇之余,还带有些许羡慕。
放眼整个怀朔镇,又有多少镇民孤老终身,难以找到老婆。
看着一群陌生的人围着自己打转,娄昭君有些羞涩,有些黯然,放眼看去,茅庐不大,却很亮敞。墙壁是由泥土混合着杂草砌成,屋顶铺设着长长的茅草,综合起来,连娄府的厕所都比不上。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选择,既然早知道父亲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还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虽然与设想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