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口水。"
杨志新赶紧把水壶送到马伟正的嘴巴边,他精于医道,深知重伤员根本不宜喝水,但他更清楚马伟正的伤势已达不可救治的地步了。
马伟正就如同喝药似的啜了一小口水,艰涩地吞下肚去,用毫无神采的眼睛凝视着邓安国,嘴唇抽蠕几下,断断续续地说道:"副连长,麻烦……麻烦你……替我……替我…把两封信…取…取…取出来。"
他用颤抖的右手指了指塞在座位底下的背囊,干咳着,带着气泡的血沫子不断地从嘴角两边溢出。
邓安国连忙从座位底下扯出马伟正的背囊,从里面翻出两封信来,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一封绉绉巴巴,有些污痕和破旧的信封是年初从山东寄来的,不用说就是马伟正的家信,另一封信用的则是部队新近配发的专用信封,还是新崭崭的,看日期是昨天才写成的。
心头一震,邓安国忖道:看样子,马伟正早就料定此次出任务凶多吉少,便提前写好了遗书,以告慰远在千里之外,对他牵肠挂肚的父母和情人。
心念动处,邓安国把两封信送到马伟正眼前,轻声道:"骏马,这是你写的信。"
马伟正用抖抖索索的右手指着昨天才写好的那封信,气若游丝地道:"副连长……这个…这个是…我一生中…仅有的一笔财富…是…是…我在煤矿做工时攒……攒下来的一千…一千块钱…麻烦…你…替…替我…寄给…寄给她…告诉她……我爱她……叫她…不要…不要等…等我了…"
邓安国心知肚明,马伟正所说的那个她,是指他朝思暮想的未婚妻。
三年以前,邓安国在为国征战的岁月里,亲眼目睹过太多的有情人终难成眷属的悲剧,也切身体会过许多战友在生命濒危之际,那种对家乡,对父母,对情人无比眷恋和无比挂牵的感情。
平心而论,这种离情别恨,他确实已经感触得不能再深刻了,他那一颗赤子之心已经无数次被刻骨铭心的伤悲所撕揉,心理承受力由原先的脆弱,柔软变得像现今这般强硬,坚韧了。
纵然如此,他还是泪水涟涟,还是想再多宽慰马伟正几句。
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热泪,邓安国恻然地向马伟正说道:"不许胡思乱想,等你的伤痊愈后,自己去寄给她,如果可能的话,我和连长不必上报大队领导,自作主张一回,批你一个月的探亲假,回去跟她好好的团聚团聚,亲热亲热。"
"副连长…不…不必…再说…宽心话…话了…我…不…不行了……"马伟正全身痉挛几下,干咳两声,颤声道:"副连长…你…你…你一定要答应我…帮我把信和一千块钱的…积蓄…寄给她…"
邓安国连连点头,声音哽咽地说道:"兄弟,这个,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信寄到,一定转告你的女朋友,说你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