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境界,或许是不再凭借弓箭之力,运力为弓,化气为箭,发出箭气而已。”
乔山道:“我曾听蒋前辈说,习武之人,若是练出剑气,以指为剑,或者练出刀气,化掌为刀,便已是寻常之人无法可及的境界,子腾兄若能脱离弓箭之形,以气为箭,也应是至高无上的神妙武功。”
杨慕楚道:“不错,但,那也只是武功而已,并非箭术。公子以前习文之时才如大海,但你必定知道学海无涯。文武同道,一个习武之人将箭术限制在自己能达到的武功之下,自然是有限了。而我的箭术,眼下虽有瓶颈难以突破,假以时日,我的箭术将不再受限,它将超越速度、力道、准头的限制,弓箭当自有神思,不受外物羁绊!”说到此处,他双手紧紧握拳,两眼神采飞扬,与他平常的沉默冷静之态判若两人。
乔山道:“倘若你达此境界,自然会成为天下第一,且不说子腾兄,放眼天下,哪里还有敌手?”
杨慕楚猛然转身,紧盯着乔山道:“非也!倘若我有幸能有突破,我想我能够超过了方先生,却还有一人是我的敌手!”说罢他眼睛盯着乔山,灼灼生辉。
乔山愕然道:“难道杨将军的意思是……”
杨慕楚飞快接口道:“不错!这人就是你!”
乔山又是一怔,半响才道:“我对弓箭一道,只是偶尔能发出神奇的箭,除此之外,毫无见解领会。而杨兄刚才所言‘箭自有神思’,已远超我的境界之外。这样的箭道我想也未敢想,如何能超得过将军你,何况就算我明日开练,也比你少练了十多年,又如何能超过你?只怕是杨将军太过用心,产生误解了。”
杨慕楚道:“公子眼下不解,当属正常,正如我未超过方先生之时,我也不知我会如何超过他,将来公子成为我的敌手之时,你自然明白在‘箭有神思’之上,还有更高境界。”
乔山道:“那杨将军以为,射术之最高境界又是如何?”
杨慕楚道:“世上万般技能,唯有更高,何来最高?我盼公子将来早日有此成就,不仅对箭道的见解超过我,箭术也超过我。那一日让杨某殉身箭道,无怨无悔!”
乔山沉思片刻,道:“好!你我约定,若我能超过‘箭有神思’必定奖此等境界告知杨兄。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想清楚了要不要杀你为蒋前辈复仇,如果非得杀你不可,我必定是任何手段都得用上,不是非得与你在箭上见高低。”
杨慕楚道:“好。箭归箭,仇归仇。若是你先杀了我,将来就劳烦公子在我的墓前告知箭的至高境界,杨某必是含笑九泉。”
二人说得兴起,换了大碗又是痛饮一番。乔山酒意上来不能支持,迷迷糊糊便沉沉睡下,这一晚他睡得极不安宁,一进入梦中,杨慕楚不再出现,阿莲便回到他的眼前。但他一直身处迷雾之中,不断呼喊阿莲的名字,不断四处找寻,百转千回终于看见阿莲的身影,奋力前行,却又是一株柳树,如此反复折腾,阿莲似乎就在近处,却又永远走不近身,焦急中大呼了一声阿莲的名字,这声音叫得极为响亮,陡然把自己从梦中呼醒。
眼前的光景不是那处狭小的窝棚,乔山定神片刻,这才明白自己在杨慕楚家中。喉间干涩不已,窗外透进隐隐日光和咄咄不绝之声,走出房外,见杨慕楚正在庭院中手弯弓练箭,前方摆了五个草垛,杨慕楚面无表情地连连发箭,箭箭俱中草垛红心,发出咄咄之声,一直到他身边的木箱中所有箭枝射完才停下手,看来他练箭也是寻常方法,并无特异之处。
杨慕楚将弓交到乔山手中道:“此刻阴阳交割,正是练箭的绝佳时辰,公子射上几箭,或许有不同体会。”说完又从端来一只木箱拆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箱箭。
乔山取出几支箭,引弓射去,皆中草垛,离红心也相差不远,散布均匀,但此处离目标还不到百步之距,如此射中目标,可称射技纯熟,但毫无超人之处,一个寻常弓手也可做到。杨慕楚道:“腰直、手稳、凝神、屏息,初学箭者亦知此理,乔公子如此射箭,只恐不能激发你的天分。”
乔山微微点头道:“杨将军言之有理,在下也曾偶然有过神奇之射,却时有时无,一直未能明白如何才能保持那种状态。”
杨慕楚道:“公子所言的状态是如何一番感受,我倒颇有兴致一听,或许可以从中受益。”乔山闭目沉思,努力回忆在七里庄和骡马市场射箭之情景,半响才道:“真要详说,我也说不明白,仿佛便是周围一切忽然变慢,而我还可以如常……或者是那目标在未产生之前,其实已在我心中,却要我在发箭之后才明白,如此发箭,又须得在不经意间才能出现。”
杨慕楚闻言一惊,道:“一切变慢,我还如常……目标未生,已在心中……”如此喃喃自语好久才道:“我少年初练箭之时,每日须得在两个时辰射完一千支箭,一个时辰用弓击落射来的一千支箭,练得久了,似乎箭的速度也慢了,但我明白,那不是箭慢,而是我久练之后,感触更为灵敏了,如你这般未经苦练,那定然是另外一番境界,在下愚钝,无法替公子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