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山放下心来,松手轻轻跃下,背靠高墙,望着被焰火染得绚烂无比的夜空,摘下面具,他不仅双臂酸麻无力,全身也似乎瘫软了一般,慢慢滑落至地上,一动也不动。此时他的整个身心俱沉入深不见底的海底,但一时间,他又觉得人在这种悲喜交织中煎熬,心中反而得到一种异样的快意。
也不知这样的煎熬过了多久,他便听到一个声音道:“喜庆佳节,公子何故独自悲伤?”乔山抬头睁眼,便看到眼前站了一人,一身玄色长袍,面容苍白冷峻,正是那箭术惊人的杨慕楚,他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冷漠的脸上快速掠过一丝笑意,一闪即失。举起右手,手中拎了一只酒坛,微微欠身道:“你我皆是孤独之人,如此良宵,共谋一醉如何?”
乔山站起身,脸上也浮现出笑意道:“甚好。”
杨慕楚微微点头,转身便走,乔山跟上他,穿过废园,到了乔府一处矮墙边,杨慕楚回头道:“听说皇上将此府第赐给了翰林院的刘大人,不过刘大人恐惧其中冤魂,不敢接手搬来,这宅院只怕将来是一座废院了。”说罢他纵身跃起,伸手在墙头轻轻一撑,身体轻飘飘地掠出墙外。
乔山也学他一般纵身一跃,刚想伸手,谁知自己的双脚已越过了墙头,连忙调整呼吸,稳住身形轻轻落在地上,见杨慕楚正在前方等他,便又快步跟上去,心中却微有惊讶,这道墙是乔府内最为低矮之处,仅有一丈之高,他也能一跳而过,杨慕楚却需要用手辅助,看来他若非故作姿态,便是确未练上乘武功。刚才那一跃,并非轻功,而是与柯辟邪类似的纵窜之术
城内灯火通明,喜气洋洋,城中居民笑逐颜开,熙熙攘攘,二人却是一脸冷漠,一前一后地穿过人群,但相互看见对方冷漠的脸,二人忽然心生知交之感。杨慕楚寻了一处夜市,买了烧鸡酱牛肉,回到了杨慕楚居家小院。
二人相聚已有数次,却一直话语极少,此次相聚,仍是沉默喝酒,举杯同饮,数杯下肚之后,乔山酒意上涌,渐渐松驰下来,将暂时将阿莲放到了一边。站起身来在房内打量了一番。
杨慕楚房中布局极为简单,仅有一床一凳一几,靠窗处有两张木椅,便别无他物。墙上所挂物件没有一幅字画,全是弓弩,竟有十来副之多,各种材质形态皆有,均是制作精良之物,连床头之上也扔了一张,但这张却是形态极其简单的竹弓,色泽暗沉,隐隐透出古旧的光亮,似乎是多年之物,便将那张弓拿了起来在手中端详,却未见特异之处。
杨慕楚道:“这些年我收藏之弓甚多,你手中这张弓是先父的遗物,左面墙上有青铜饰纹那张是先师的遗物,除此之外,公子尽可随意赏玩,若是中意,随意选取带走也是无妨。”
乔山听到此言,将竹弓恭恭敬敬置放在床头之上,道:“原来令尊当年也是擅射之人,难怪杨将军箭术惊人。”杨慕楚低下头道:“先父只是山野间的寻常猎户。那时我年幼蒙昧,不知他是否擅射,这么些年过来,先父的模样越来越模糊不清,连我娘的样子我也记不得了,唯一的牵挂,便是每年清明回去拜祭一次。”
他沉默了片刻,又道:“父母俱失,孤家寡人,单论此节,我与公子倒有相同之处。”
乔山回身在桌边坐下,见杨慕楚眼神暗淡,正欲开口劝慰一句,杨慕楚却轻轻摇头,似乎不愿再提家事,起身替他斟满酒,双手举杯,沉声道:“乔公子,迟早一日,你我之间会以弓箭作生死相较,这杯酒我先敬你!”乔山一怔,将酒杯端起,却没有喝下。
杨慕楚又道:“我不知道蒋柏青是你长辈师尊还是至交好友,但无论如何,都与你交情深重,那日在铁枪庙中他亡于我箭下,公子若要为他复仇,那是天经地义,我静待此日到来。别无他求,只盼公子能在箭上与我分个生死。”
乔山见他一脸专注真诚之色,便仰头将酒喝下,心中却道:“你的箭术远非常人能及,却要与我在箭上见生死,我岂不是以卵击石。我若真要报仇,自然是设陷阱、下毒药、或者藏了你的弓箭,种种伎俩无所不用,岂会受你一言之绊……眼下我不动手,并非单单是我武功不济,只是我心中恩怨未明而已。”
杨慕楚却似乎知他心意,站起身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黑沉沉的夜空道:“我知公子心中深恨于我,若你为求目的,不择手段,我自然无话可说……新年即刻将至,你我举杯同庆,也算有缘,公子可知我心中大愿?”
乔山道:“杨将军欲成天下第一擅射之人,放眼海内,无一对手。”杨慕楚转对过来,微微一笑道:“公子所言不差,不过此事知者甚多,你能说出来也不算什么本事。公子可知我欲成天下第一,敌手是谁?”
乔山道:“我目光短浅,对射技一道所知甚少,以我看来,或许只有横渡的方子腾能超过你吧?”
杨慕楚微微点头,却又轻轻摇头,道:“方先生能超过我,不是因为他射技超过我,是因为他武功超过我,弓箭在他眼中,只是工具而已,他的箭术,将永远受限于他的武功,他对箭的理解,也不会超过他对武功的理解。以我观之,将来方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