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胡七已不见了踪影,床头留下一碗豆浆,两只油饼,伸手触摸,都还有些温度,想必是胡七买来留下之物,若在往日,他定然会心生感激,暖意融融,但此时却觉得那早餐中,蕴含着无数心机,正要抬脚踢飞出去,忽又转念:“不吃白不吃,我心中既然已知他身怀武功,暗中防备他便是,何必跟这豆浆油饼过不去。”如此一想,便心安理得地蹲下将豆浆油饼吃了。
走出窝棚,想起前日自己在车厢内听到那多嘴汉子曾提到“魏入征”之名,从他话语间听得出此人是那晚到自己家中带队抄查的军官,这人与平百城当晚曾相视点头,他的部下与平百城的手下也有交往,那么定然与平百城有染,何不从此人下手,寻找出朝廷之内那个陷害知家的幕后之人呢。
御前忠锐军创设于绍兴二年,初设七将,后来逐步增多至几十将,由枢密院直接统辖,冠之“御前”二字,无非是想成为赵家的亲军,但宋代自太祖起始,一直对武将都有设防之心,这几十将不断整编调任,眼下临安附近的御前忠锐军便只余下两将,要找出那魏入征虽然不难,却不知如何下手,陆华轩与官府交往密切,但他那日已表明自己要脱身事外,朋友之义已然无用。凌云先生必然能有办法帮他,但他心机太深,那只能作为无奈之下的选择。杨慕楚倒是军中之人,但他与自己恩怨过深,既杀了蒋柏青又救过自己,背后的动机神秘莫测,冒昧找他只怕更增凶险,这临安之中,似乎真还不好下手。
眼看将是除夕临近,临安城中张灯结彩,喜庆之色又增添了几分,那魏入征也不知是何方人氏,若回家省亲,一时也找他不到,正在一筹莫展间,乔山脑中灵光一闪,以往这个时节,乔宗旺要带了他与苏果二人,分别到有交情的官府中人那里拜年,殿前司的马云与乔家交情颇深,是拜年必去之地,马云既是军方人物,地位较杨慕楚更高,要通过他寻找魏入征简直易如反掌。乔山素知他贪财如命,又不似凌云先生和杨慕楚那般后患无穷,如果施以金钱,此事决计可行。
主意已定,乔山心中顿时轻快起来,便找了一家店铺将鞋帽衣袜都换了新的,又买了剪刀胶水,回到窝棚边,依照上次之路跃入乔府之中。
相距不到十日,府中似乎更为荒芜,乔山不愿多看,垂头疾行,到了父母的房中,上次被罗三思撞坏的破洞宛然在目,一切仿佛均未改变。乔山对着母亲日常梳妆的镜子,将头上所剩无几的头发又剪下一绺,用胶水粘在唇上颌下,再仔细修剪了一番,又找来一支破眉笔,在自己几乎脱光眉毛上浅浅地画了几笔,琴棋书画对他而言,皆是举手之劳,这时端详镜子的自己,活脱脱便是一个三旬上下的儒雅文士。
直到侧门之门旁,上次他与司马楠便是从此门出去,见门已从里面上了栓,看来平百城或其它方面仍有人关注此宅院,乔山也懒得去想,拉开门栓便出了门,穿过小巷沿着西湖到了湖边的岫云画社,掌柜姓陈,仍是昔日熟人,上次墙上挂的自己的那幅水墨山水已不可见,不知是已经出货还是店主收藏了起来,另外倒是有一幅自己的工笔沧浪亭,标价一千二百两银子,已超出了陆华轩书画的价位,此画乔山花费了不少时日画好,颇为喜爱,裱好之后一直挂在自己房中,想来应是御前忠锐军或者平百城的人从自家中顺手牵羊,卖到了画社之中。
那掌柜见他容貌怪异,但气度儒雅,便陪在一旁介绍名家字画,乔山只是观赏不语,掌柜渐渐失了耐心,乔山微微一笑道:“陈掌柜,在下有一事和你商量,与你有大大的益处。”陈掌柜面带疑惑之色,引他向清静之处走得几步,乔山低声道:“在下有一技法,擅能模仿乔陆二位公子的字画,陈掌柜是否有意与在下合作一番?”
陈掌柜正色道:“我岫云画社向来讲究货真价实,客官想做赝品,可是来错了地方!”乔山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中暗暗好笑,又道:“嗯,陈掌柜诚信至上,在下佩服,那幅先帝徽宗的《雪江归棹图》,定然也是无上胜品,可否容在下一观?”
陈掌柜听到此言,脸色忽然一变,去年他将店主的那幅《雪江归棹》用赝品掉包,卖给了江西一名开掘铜矿的暴发户,真品却自己偷藏,暴发户粗鄙无文,不辩真伪,自然不会提起此事,他则可以从中入手上几千两银子。不料那做赝品之人又与陆华轩和乔山十分相熟,一次酒醉后将此事透露出来。这时乔山突然提起,陈掌柜原以为天衣无缝的旧事,不料被这个相貌奇特的客官说破,自然惶恐万分了。
乔山道:“今日在下欲与陈掌柜商议之事,决计有益无害……”陈掌柜堆了一脸笑容,将他引入内室,又奉上极品铁观音,乔山慢慢饮茶,轻轻道:“在下对陈兄并无歹意,不然就直接让陈兄给银子了。咱们不用兜圈子,小弟这几日急需金银,按乔陆二位公子卖价的两成收取,不知陈兄意下如何?”
陈掌柜道:“陆公子的字倒好说,这个乔公子的画虽然价钱颇高,但众人皆知他如今生死不明,毕竟临安存货极少,突然多出来画作,只怕别人要起疑心,价格也上不去了。”乔山道:“今日在下便在此处当面作画,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