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究竟昏迷了好久,乔山醒了过来,已是深夜之中,此时雨声淅沥,不时有雨丝飘洒到脸上,冰凉冷清,幸好杨慕楚将他放在铁枪庙后一间破败的小亭之下,虽然四周尽是乱草砖石,毕竟头上还有些破瓦旧檐,能够抵挡几许风雨。
他长长吸了口气,又一次回到庙中,这时已空无一人,杨慕楚、那三名黑衣人均不见了踪影,只在神像后找到了蒋柏青的遗体,还用破布认真在盖了一层。乔山在庙中呆呆地坐了一晚之后,抹去眼泪,在庙后将遗体火化,骨灰敛入瓦罐,走上了返回临安之路。
这时他已身无分文,便在途中一处小镇上把身上唯一值钱的黄金搭扣当掉,当铺的朝奉见他衣衫褴褛,相貌怪异,只给了他三贯铜钱,乔山也不与他计较。
一路之上,他仍然不愿乞讨,买了几个炊饼,整整走了一日一夜才走回来,在保俶塔后寻找到柳如眉的坟茔,购置棺木将蒋柏青骨灰入柩安葬,好好拜祭了一番,又买了香烛,在栖霞岭上找到父母和苏果的坟墓拜祭。
这时,他身上便只余下一把能捏住的十来个铜钱。远远地望见临安的城墙,心中默默道:临安,我回来了……
他决意回到临安,一是要安葬蒋柏青和拜祭父母,再者他也并无处可去,在他心中,临安总是他熟悉之地,总还得找寻机会报仇雪恨,乔府后面那老柳树下的窝棚,或许可作暂时栖身之所。
下了栖霞岭,走到钱塘门前,官府缉拿他的榜文仍然,又换了新的内容,赏银由三百贯铜钱降到了白银一百两,并列的几个大盗已换了人,榜文之前冷冷清清无人观看。城门边三个守门军士懒洋洋地看了他几眼,并不理会。乔山知道自己相貌这三月来已变得太多,再久视画像上那人斯文俊俏的模样,仿佛那已不是自己了。
此时已是岁末,西湖边寒风凛凛,游人稀少,乔山又冷又饿,缩着脖子靠着墙根向乔府走去,无意瞥见了西湖之上的花舫,发觉自己这般模样十分猥琐,便挺直腰昂首前走,无奈冷风入身,寒气袭体,禁不住又低头含胸,双手拢袖,双目视地而行,忽然想起自己以往在临安万人瞩目的情状,心中说不起的酸楚,默默对自己道:“那不是你,那是乔山。”
就这般满腹苦楚地走到了乔府之后,院宅并未改变,那老柳树宛然在目,树下的窝棚亦是旧日模样,似乎还在窝棚顶上加了些干草。乔山明知是自己亲手火化了蒋柏青,又亲手葬下他,仍然快步走近窝棚,居然真正听到了一阵鼾声,他蓦地心中一跳,一把撩开了布帘。
窝棚内仍是那般狭小,一股酸腐之气迎面扑来,床板上躺了一人缩在棉被之中,乔山一把将棉被掀开,那人哼了一声,翻身起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睁目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扰你家爷爷睡觉?!”
乔山定睛看去,这人三十来岁年纪,面目肮脏浮肿,须发蓬乱,显然便是一流浪汉子,便道:“唠扰老兄了,此处是在下一位长辈之居所,还请兄台另寻他处容身。”那汉子愣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嘿嘿笑了两声道:“老子从来没听说叫化子住的地方还有主人?给老子滚远点!”说罢拉过棉被蒙头又睡了下去。
乔山又道:“在下所言,皆是实情……”话未说完,那人忽地跳起来,身形颇为高大壮实,口中道:“真******罗嗦,老子给你点颜色看看!”猛挥拳头打了过来,乔山见他脚步虚浮,出手笨拙,矮身出掌在他肋间一托一带,那人庞大的身躯便忽地一声摔出窝棚之外。
这是他练习武功之后第一次出手,轻而易举将一个大汉摔倒,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大汉哼哼哟哟从地上爬起,一口唾沫吐过来,乔山侧身把唾沫避开,大汉跳起来嚷道:“哪里来的臭小子,你等着,爷爷再来教训你。”说完撒腿向巷道深处跑去,不多时便见他手中提了一柄生锈的柴刀跑了回来,二话不说便连连挥刀劈来。
乔山见他虽然刀法毫无章法,但力道不小,毕竟柴刀也是刀,倒不敢硬接,左右腾跳闪避,那人连砍数刀后,乔山既不逃跑也不还手,任他一直这般连续发蛮劲,力道渐渐有些跟不上来,眼看他来势一慢,乔山一脚踢中他的手腕,柴刀掉落在地。
乔山大喝了一声,连连挥拳出掌踢腿,他练习武功以来,尚无与人拳脚相加的机会,这时不管什么少林长拳碧波掌还是逍遥游,招招出手,每招中敌,心中皆是一种快感,只是对付这种不会武功之人,倒不必运功发力,就凭本身之力量,那大汉身上连中数招之后,已是疼痛难忍,只能连滚带爬地逃避,最后抱头缩在墙角,口中道:“行了行了,快快停手!老子让给你便是,******!不过一个狗窝而已!”
他爬起身,走进窝棚收拾一番,将一只木盒,几件破衣碗筷和两个又干又硬的馒头包作一起,提了根木棒,然后又要将床上那棉袄抱走,乔山冷冷道:“放下,这不是你的东西!”那大汉恨恨看了他一眼,只得将棉被放下,挟了包袱和木棒走出窝棚。
乔山见他眼神中恨意颇深,心中忽然生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劈手将他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