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临近城关,在一处检查站外,路边有个警察冲公路中间招手,正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我,猛然收回思绪,冲那警察看看,又回头向自己身后看看。没见附近有其他的人了,是向我招手吗?我再看看警察,警察就说话了:“叫你呢,往哪儿看呢?”
叫我的?叫我干什么?我才来这儿,也没干什么坏事啊。我边想,边停下车,用一只身站在地面,满脸疑惑地看着警察,摩托车也没有熄火。
“靠边,下来,摩托熄火。”警察用手指着检查站门前的一块空地对我示意。
“请问有什么事吗?我还得赶路呢。”我强作镇定地问。
“没什么事,例行检查。”
又是例行检查,上次在小旅社里例行检查,就把我给检查到收容所了,现在听到这例行检查,对我来说,就是被抓进去的说辞。我表面答应,把摩托往警察指定的地方开,当警察给我让开道时,我猛然一转龙头,一个加速,摩托蹭地冲了出去。
娘的,快跑,不能让他们给抓住了。我对自己说,并不停地换档加速。但黄昏时城关附近的人和车太多了,我无论怎么也提不起速度来,要命的是,那警察也骑着摩托追上来了,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三个警察。
要是柴国兴开摩托,也许会跑的更快。我不行,我的手艺没法让自己在人缝中快速穿行。我不能就这样被抓了,看看前头跑不掉,后面又有警察,我把车往路边一个急刹,连忙跳下车,一头扎进公路旁一处居民区里。
这地方我也不熟,也找不到方向,我只管向路窄房多的地方跑,警察似乎还没跟上来,但房间里外的居民无不诧异地看着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城乡结合部,房子全是民房,一户挨着一户,大体成排。每户的后门外还有一个拿砖头垒起矮围墙的小院子。往哪里跑能跑出警察的视线?我像一只无头苍蝇,焦急地乱钻乱窜。不大会儿,身后就传来了警察的喊叫声:“站住,再跑就开枪了。”
你就开枪打死我吧,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你没开枪,我就得跑。我又听见警察在喊:“前面的拦住他,他是罪犯。抓罪犯——”
再这样跑下去,非被抓住不可。跑到一户大门外,我想都没想,直接冲了进去,并随手关了大门,又转身往后门跑。
后门在厨房里,一个老婆婆正在做饭,没防着我冲了进来,她猛地一惊,怔怔地望着我。我也不管她,直接从后门冲出去了。
现在警察被我甩在前排外面了。这法子好,我继续往后排人家的房子里冲,又从后门冲出去。但是跑得再远,我也听见警察的喊叫声,以及被警察的喊叫声调动起来的老百姓的声音。这声音真的让我发自内心的恐惧,如果这声音一传播开,我就是一只地地道道的过街老鼠了。我必须在这声音传播开之前离开这地方。跑了半天,累,我都累得喘不过气来,但更主要的,是紧张,我的腿肚子都打哆嗦了。尽管我坐过牢,受过各种苦难折磨,面对这样的声音时,我还是感觉无比恐惧。
冲过三排或者四排房子后,我来到一片菜地旁。盛夏里,菜地里全是各种长藤菜,搭满了各种支架,其他不长藤的菜,如茄子、西红柿什么的,也有半人高。在这里藏个人,应该没大问题。我顾不上多想,就一头扎进菜地里。
警察很快就追了上来。随着警察的,还有一大群人,有好事的,专门来看热闹;也有联防队员或民兵什么的,帮着警察抓我。见这阵势,我知道凶多吉少,这就是上次在那个不知名的小镇上遭遇过的人民战争了,只是那一次被人民战争围剿的人多,这次只我孤身一人,那一次我还没真正领教到人民战争的威力,这次一开头,我就感觉它威力无比了。
在菜地里,我猫着腰,尽往菜多而且高的地方躲。到了一片黄豆地里,我只好四肢着地,一点点往前爬,为了能躲过追赶的警察和老百姓,我只愁不能像封神榜里的土行孙那样遁入地下了。
身后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我听见有人大声吩咐,谁谁谁到这边,谁谁谁到那边。老天啊,他们要把这块地合围了,我成瓮中之鳖了。透过黄豆叶子缝隙,我向身后看了看,我发现他们在离我两三百米外,排成一排长队,像过篦子一样,正往我这里篦过来。像这样等下去,只有被抓的份。情急之下,我想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自己主动地、偷偷地朝他们跟前摸过去,从他们之间的缝隙处钻出去,到他们的后面,也就是深入敌后吧。
有了这想法后,我立即行动。菜地面积很大,除四周看热闹的人外,他们大概组织了一两百人,在地里排成一排,一点点往我跟前篦过来,而我迅速往他们那长队的边缘处爬行过去。菜地里有很多长乏了的老菜,被菜农拔起来堆到地头慢慢地腐烂,我想不如趁时间还来得急,我把自己藏进去,等他们搜过后,我再出来,就安全了。于是,我爬到一堆不知堆了多久的黄瓜还是什么东西的藤里,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再给自己眼前留一点缝隙,紧紧地盯着外面。
一阵浓浓的腐臭味熏得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