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尽管成功糊弄走了警察,让我从心里生出可以堂堂正正做人的感觉来,我还是觉得伤口好的越来越慢了。
医生说的没错,三四天就会好,但现在的三四天,在我看来,比先前的一个星期还长。我生怕警察再次来到这里。假话只能糊弄人一时,万一让人家看出点什么端倪来,事情就麻烦了。从监狱逃出来到现在,越往后,我觉得逃跑的成本越高,让警察给抓住后损失越大。为了让伤口好的更快,我一天四次换药,但医生说,现在不是换药的事情,得让伤口保持干燥,快点愈合,药上多了,反倒不利于康复。
于是,我只有躺在床上干着急的份。保持干燥,怎么才能更好地保持干燥?空调房,对!空调房里能更好地保持干燥。但我上哪儿找空调房去?旅社或宾馆想也不要想,别说住几天,就是一天时间我也觉得危险。如果能找到带空调的出租房倒是不错,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这一出,我觉得简直是痴人说梦。算了吧,也只几天时间,就还要节外生枝了,还是老老实实躲在床上看书读报吧。
安静下来后,我半躺在床上成天读书看报。这是我离开学校后,第一次能有这么长时间做这事。曾经,我对自己说,这辈子再也不认真去读哪怕一本书了,书读得好有什么用?它换不来我想要的生活,我的理想全是从书中来的,但它们却不得不在无情的现实中死去。相比那时,现在的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活着就是为了逃避惩罚,为了吃米。想到这一层,我觉得从本质上说,我已经跟猪三他们差不多了,猪三从来没有为坐牢而感到耻辱,他的幸福是建立在从那些比他更可怜的人那里得来多少实惠的基础上,至于未来,他没有未来,他的未来就是明天又该从谁那里敲点什么过来。现在的我,何尝比他更高尚?我不是为每一次成功逃脱警察的手心而兴奋,为每一次走投无路时把别人的东西弄过来换点吃饭的钱而兴奋吗?我的未来又在哪里?我像站在传说中的华山之巅,前面是悬崖万丈,后面是万丈悬崖,而剧烈的风,随时都有可能把我从孤零零的山脊吹到谷底,摔的粉身碎骨。
就这样,尽管手里捧着书,但往往是刚看了个开头,思想就飘到九霄云外了,所以,几天下来,尽管翻来覆去好几遍了,但我不知道任何一本书的全部内容。
在无边的煎熬中,伤口好不容易痊愈了。看着一道道新鲜的肉印杂乱地生长在又黑又厚的肚皮上,我有一种经历战场,大乱不死的感觉。
是时候执行下一步计划了。从现在起,我的主要任务是搞钱,要想将来能过正常生活,就必须现在尽量多地积累一些钱,这也是生存所需的资本原始积累。连马克思都说过,资本原始积累时,每一个铜板都散发着血腥的铜臭味,可见,只要是原始积累,一定是要超出法制和制度来完成的。为了将来能在阳光下生活,现在就在黑暗里多行进一段路吧。我对自己说。
怎么搞钱?除了弄摩托卖外,我还会开锁,找到一个有钱的主儿,最好是贪官,在他家里做上一笔,来钱快还没有让警察抓的危险。问题是,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上哪里去找贪官的家?再说,即使找到了贪官的家,我又怎么敢确保他家里一定有大量的现金?如果没有现金,而是其他高档用品,比如手表,相机什么的,我拿到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变现啊。我这身份,只能接触下九流的人,你拿着再高档的东西,人家也不识货,也卖不出价钱。其他什么晚上到商场里钻墙打洞什么的,那都是土狗子的作法,不光弄不来大钱,还冒着极大的风险,打死我也不干这蠢事。
银行当然是一个好目标,但凭我一个人,就是里面真金白银堆成山,我也没办法弄出来一点啊,还是想其他的撤吧。说实在的,现在的我,除非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不愿在自由市场里,从别人身上下手的,一来通常个人身上现金有限,偶尔有带着大量现金的,也一定有好几个人陪同,我一个人不好下手;二来从善良的人身上下手,怎么说我都有一种罪恶的感觉,现在想想这一路过来所做的几件事,我内心里多少总有些愧疚感。再说,当年陈天才教我这技术时就反复强调,手艺再高,也还要轻易一个人出手,这行当,天生是吃的群体协作饭。
思来想去,我觉得最好的搞钱方法还是弄摩托车卖。尽管摩托车也是个人财产,但潜意识里,我总觉得拥有摩托车的人怎么着也能算有钱人一族,从有钱人身上弄点钱花花,最低限度,我的愧疚感要少一些。尤其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既好弄,又好出手,关键是只要我手里有一辆,活动范围就大得多了,随时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还是弄摩托车了。
一大早,我就来到停放夏利的居民区,在停车棚里,我看见它还安静地等在原地。看看四周没人,我把它推出来,点着火,骑上就走。
当然,我不能在一个县城里反复搞摩托车卖,最好的办法还是象前几天那样,边走边搞边卖,不同的是,前几天的目的是赶路,搞摩托卖是为赶路准备资金;现在的目的是搞摩托卖,赶路的目的是尽量多的搞车卖。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