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翻了一下身子,感觉一股冷风吹到后背,全身的毛孔立即收缩,头更痛的厉害。我的口也干得难受,便拿起饮料瓶,又抿了一口水,再盖紧,放在一边。也不知什么时候到站,水现在比食物还宝贵,没有水,我可能真的会晕过去,每次喝水,我都不会超过一口。除了喝水,我差不多不动了。慢慢地,我开始恍忽起来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没有太多的感觉,只知道火车还在吭哧吭哧地往前走,不大会儿,我又睡过去了。又过了不知几长时间,我又一次挣开眼睛,感觉应该是正午了,太阳毒象直晃眼,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然后我又迷糊过去了。
再一次感觉到周围的情况时,我仿佛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我想挣开眼睛,但眼皮似乎不听使唤。积攒了一下力量,我又一次用力,终于睁开了眼睛,我分明感觉到火车仍在吭哧着,也分明听到人说话的声音,我想看个究竟,但眼睛又不自觉地闭上了。悠悠忽忽的,我感觉确实是有人在说话,我想听清他们说的什么,但有些听不懂。过了会儿,总算听见一个声音说:“气息还算均匀,这个时候了,还没事就不会有大事。”接着又是一阵什么话。
调整气息后,我再次睁开了眼睛,仔细看了看,发觉自己好像躺在一个什么房子的走廊上,离我身边十来步远的地方,有一群人在喝茶说话,刚才说话的声音就是他们传出来的。我想坐起来问问这是什么地方,但挣扎了一下,没坐起来。
“你看你看,我说没事吧,这不醒了吗?”一个中年男人边说边走了过来。
我知道是他们救了我,等他走近,我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转过身去让人端来一碗凉茶,慢慢地喂我喝了下去。喝过茶,我感觉强了些,就问这是什么地方。中年男人告诉我,这是甫山,我已经到了福建。甫山在什么位置,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没人查身份证,我就是安全的。正想着,中年男人又开口了,他说:“小伙子,也是你命大,遇到我们了,要是再挨半天,你这小命就没了。出门在外,不要太省钱,该买票就买票,一张票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我才知道火车到站后,他们上车卸煤时发现了早已昏迷的我,见我还口气,他们就把我抬下来放在这货场的屋檐下。显然,这些车站的搬运工见多了这种为了省钱扒火车的人,就把我当成这种人了。这样也好,起码没人再怀疑我的身份。他告诉我,我已经在这里躺了一天一夜了。这货场,除了他们这些搬运工外,就是货主来走走。他们把我放在这通风的地方平躺着以后,还帮我简单擦了擦身子,帮我把扣子都解开,又给我灌十滴水,仁丹和凉茶,才把我的命给捡了回来。
我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气息微弱地说:“我口袋里有些钱,你拿去帮我买点吃的吧,我想喝粥。”
显然在给我解扣子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我的钱,听我这样说,中年男人便直接把手伸进我装钱的口袋里,拿出十块钱,让一个年轻人去帮我买碗绿豆稀饭。我让他多拿些,顺便再给我买些药,他便又拿了二十块钱,让年轻人再买些仁丹和十滴水。
三十
吃过药,又喝了两天稀饭,我慢慢地能起身走路了。起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货场的水龙头处好好洗了个澡。第三天晚上,趁着天黑,我把自己脱得光光的,躺在水池里,把龙头开到最大。这几天,我跟一个叫化子没两样,不,简直比叫化子更脏更黑。在煤车上滚了两三天,又是雨又是汗的,我浑身每一个毛孔都糊上了厚厚的煤垢,也没有镜子照,我想,现在除了眼睛和牙齿,我大概全身没一处白的了。我把头低到龙头口,让水直接冲洗头发,便看见滴下来的全是黑水,不一会,水池里的水也全黑了。就这样洗了老长一段时间,我才把自己洗出清水来。接着,我又把衣服洗干净了。没有肥皂,我只能反复冲洗,反复搓揉,也是洗了好多遍,才把衣服洗出清水来。我没有第二套衣服,只好用力把衣服拧干,再直接穿上身,现在我要做的事是找个地摊买身便宜衣服,大热天的,总得换洗吧。
往货场外走,经过我前天躺着的地方,我想,真难为了这些搬运工,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又那么脏,人家凭什么要救你?看来这社会,好人还是多。穿着湿衣服走在夜风里,感觉有些凉,但想着人家救了自己一命,我的心里热呼呼的。
经过打听,我找到了这附近晚上有地摊的地方,没费多大劲,就花二十块钱买了一身衣服。回到货场,我连忙把新衣服换上,把湿衣服挂在搬运工凉衣服的绳子上,第二天一早,衣服就干透了。
好在是夏天,晚上就找张破席子,睡在通风口就行。按说肯定有不少蚊子的,但我感觉还好。第四天早晨,我除了喝一碗稀饭外,还吃了两个肉包子,感觉浑身有了些气力,便想离开这里。按理讲,我可以向他们要求加入他们当搬运工,听他们相互交流时说,现在是农忙时节,好多人回家忙农活了,现在这里人手紧张,但我不能这么作,我是一个逃犯,我必须让尽可能少的人知道我的来历,就是让人知道我是扒火车过来的也不行,我必须换个地方找工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