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姑姑”
“一甲”
走到姑姑的门口,我敞开喉咙喊了声姑姑,姑姑显然知道我要回家,她连忙答应着,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把我让进屋里后,姑姑又端来一盆水,让我洗脸。我往盆边一站,不感觉水从头顶流了过来,冰凉冰凉的,正要问姑姑怎么这么凉,就醒了。
下雨了。这鬼天气,一点征兆都没有就下雨了。雨点打在我身上,不光冷,还有些疼。火车继续要紧不慢地吭哧着,四周一片黑暗。这下怎么办?在这车厢里,躲没处躲藏没处藏的,又没个雨具,我只有干着急的份。
淋了会儿雨后,我发现浑身像冰铁,我必须保存点热量,要不熬不到车站我非趴下不可。怎么保存热量呢?我想了想,干脆把煤堆扒开,自己躺进去,然后再把煤扒到身上盖起来。刚开始,感觉不到什么区别,但过了一会儿,我就感觉到一丝温暖了。尽管煤也是湿的,但把煤盖在身上还是帮我解决了大问题,没有多大一会儿,我就感觉到全身有些热呼劲,就这样蜷缩着,准备熬到雨停。
雨继续下,风继续吹,火车继续不急不躁的往前吭哧着,我则逐渐迷糊过去了。也不知过了几长时间,我感觉喉咙发痒,口干,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我想往上坐一下,便挪动了一下身体,发觉身体生硬得很。我心说这是煤淋湿以后变得更重了,便用力挪了挪,才感觉到浑身发软,发疼,这时候喉咙又是一阵发痒,我咳了一声,感觉生生的疼。我知道,我是生病了。在刚过去的一天里,我经历了从暴热到骤冷的过程,加上近来体质本来就弱,再加上这场雨,我病了。
现在,在这种地方生病,对我来说,实在要命。除了干熬,我束手无策。我的头越来越疼,喉咙里像燃烧着一团火,肯定是发浇了。我抻手摸了摸额头,感觉烫手。为了减轻一些痛苦,我仰面朝天,张开嘴,接些雨水滋润喉咙。火车怎么不能快点?到了站,即使不能看医生,我也能找个避雨的地方躲躲雨啊。
但火车显然不是我的专列,他依然自顾自的吭哧在无边的雨夜里。
整个后半夜,我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度过了。天亮时,雨也停了,这时我已经浑身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了,我挣扎着想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但这是一件十分艰巨的任务,我几乎用尽了力气,挣扎了好几次才算是紧紧贴着车帮子站了起来。前方的地平线格外亮堂,应该是太阳即将出来的地方,这就是说,火车是向着东方走。从我上车的地方走到现在,应该走了七八百公里了吧,我判断现在应该是江西境内,也不知火车的终点是哪里。对我来说,这地方已经够安全的了,但现在我下了不车,莫说我现在有病在身,就是没生病,我也不敢从行进的火车上往下跳。陈天才说,下和上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必须等火车停稳了后才能下车。
站了会儿,感觉腿直发软,我便坐下。屁股刚压到煤上,就感觉是坐在水里。尽管感觉不到饿,也没有一点食欲,但我知道,到了吃早餐的时候了。为了生存,我强迫自己就着凉开水,开始吃面包。嚼着面包,尽管无法下咽,但我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有几次,面包一到胃里,我都差点吐出来了,但吐到嗓子眼的时候,我又憋了口气,再次吞咽下去。这是生存的必要,我对自己说,监狱的饭那么难吃,你不也吃了那么多年吗?张飞说男子汉大丈夫,死且不怕,还怕冷吗?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死且不怕,还怕吃面包吗?
在意志的作用下,我终于吃完了一袋面包。太阳已经出来了,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感觉很温暖。我半躺在湿透了的煤堆上,闭目养神。头,还是钻心的疼,而且重得连抬一下都费力气。再摸摸脑门,好像比昨天晚上更烫手。我知道,就这情况,必须吃药打针了。但现在想这些,都是奢谈。我只能凭自己的体质跟感冒抗争,也许,这就是我走向自我新生的第一关吧。想到这里,我认为这是我为自己争取过来的自由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我想,这世上其实也公平,你想走捷径,就得有忍受荆棘划伤的思想准备,要不,你还是回去走别人给你指定好了的阳光道好了。十年啊,十年,就这样让我自己提高十年释放了,我该为它付出点什么,这点病算不了什么,我知道,等待我的,还有更多的折磨和苦痛,就让该来的一切都快点来吧。就像那首歌词所唱的那样,二十年后才明白,该来的一切都会再来。为什么非得等到二十年以后才明白?那太晚了,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我现在已经明白了。
尽管头痛欲裂,我还是充满着乐观的情绪面对着。太阳越升越高了,煤堆开始往外散发水汽了,身上更加发热,我感觉喘气都有些困难了。我不再做大幅度的动作,我必须保存体力,就让太阳来晒,水汽来蒸吧,我除了坐以待毙,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对自己说。既然这样,干脆我就来个一动不动,看一场感冒能要了我的命去?
整整一个上午,我几乎没有动一下,就这么半躺着,听风声呼呼从耳边吹过,听火车吭哧吭哧的铿锵。太阳也升到了头顶上,我已经没法争开眼睛了。后背也捂热到有些发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