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到让她难受的那些场景,她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情。06年的双年展,她站在台上,对着上百人说话。然后,她在那群人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孔,尽管那张脸非常非常年轻,是一个少年的脸庞,但是她还是把他认了出来。那个人,是叶主恩。
早晨,许攸攸隐隐约约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很熟悉,她睁开眼侧过头去看,一个个子不高身材苗条的女人背对着她在跟护士讲话,大卷的褐色中短发齐着脖子,一件绸子的暗紫色上衣,下面是黑色西装裤和粗跟的高跟鞋。
许攸攸嘴有点发抖,颤声喊道:“妈?”
女人听到了,立刻回过头走到床边,她一脸生气的摁了一下许攸攸的头:“臭孩子,出这么的事情怎么不可以不告诉爸爸妈妈,要不是小姚给咱们打电话,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呢。”噼里啪啦说完,就一把把许攸攸抱在怀里:“你这个笨妞,幸好没事。”
“妈妈,对不起。”许攸攸说出这话,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不是和其他人在一起或是夜晚难过的时候默默的流泪,而是放心的,放出声音的哭。原来她早就已经太想他们了。只有在妈妈怀里才可以松掉盔甲和面具,当个孩子。
许攸攸嗷嗷哭了好半天才静下来,抹抹眼泪,才想起来问:“爸爸也来了吗?”
“三句话不忘记你爸,”妈妈笑她,“他在帮你办出院手续呢,我们刚刚问过医生了,他说你的状况挺稳定的,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回到家我好好照顾你一段时间。”
“啊,那你上班怎么办?”
“那也顾不了了,什么能比你这个小混蛋重要呢。昨晚8点多,小姚给我们打电话说你出事了,我跟你爸一查还有机票一路往机场赶啊,早上六点就站在医院门外了。”
“你们一晚上没睡吧?”许攸攸看着妈妈的脸,想当年虏获无数有志青年芳心的漂亮眼睛这会儿也有了深深的眼袋。
“知道你出事了还能睡得着觉吗?”妈妈瞪眼。
“你说你一个大姑娘,手也扭伤了都不能动,你不喊妈妈过来谁给你洗澡谁给你换衣服,难道请个阿姨吗,人家能好好照顾你吗?”
许攸攸一听就呆了,昨天被叶主恩照顾的太好,都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独立日子过习惯了,都忘了这种节骨眼上还是需要被照顾这种事。
“昨天是小姚照顾的你吗?”妈妈问道,却没等她回答就继续道,“那个孩子挺不错的,人细腻对你又这么好,你以前不还喜欢吗,初中太小了不能谈恋爱现在怎么也没动静啊,许攸攸我跟你说,你这孩子不要这么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也挺孤独的…………”
完蛋,许攸攸太沉浸于母爱的幸福,却忘记了世界上还有妈妈的唠叨这一杀手锏,而且自从许攸攸满了二十岁,围绕着姚栖这个精英美男子的话题就从来没有消失过,反而随着她年龄增长而越演越烈。但是许攸攸又不能一语戳破。不然既会吓坏父母,又会破坏姚栖在他们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更有可能在他们生活的那个片区使姚栖被迫出柜。所以就一直用一些听上去很虚的类似“他对我是朋友情谊啦”“他不是我的类型啦”“他那种工作太辛苦不可能有时间谈恋爱啦”的理由搪塞过去,然而最后却将自己置于了“很作”“很挑”的境地。
在她思考要怎么让妈妈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是叶主恩。他乍眼还以为自己走错了病房,直到看清许攸攸的脸才猛然意识到是什么情况。程家生很快的走出了住院楼,回到自己的车边。他心里有点烦躁,所以并没有着急坐进车里,而是靠在门上,从口袋拿出一包Camel,他看了看还剩十根,今天的额度已经用完了。然而最后还是点了一根,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破了自己的惯例。
其实他今晚并没有什么应酬,只是站在许攸攸的病房里却有一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
眼前有一些家属推着或扶着自家的病人在慢慢走动,边散步,边不时的说说话。远处的连排高层公寓里星星点点的散落着灯光。
他又想到了林金匙,可爱的小不点,还有他妈妈。他好几次问洛然为什么要着急结婚和生孩子,如果不是这些的拖累,凭借她的能力或毅力,也许早就混成全国知名的记者或者大报的主编了。洛然只是笑笑说自己不后悔,小匙给她的存活着的感觉和事业上的成就感是截然不同的。
他现在终于感觉到自己是孑然一身的,这种孤独感,和年龄无关,和成就更加毫无关系。他只是觉得孤独。但倒退无数个日子,回到那天的温哥华机场,那个只有26岁的他,就似乎已经隐约的预料到了这天。那天,他松开了洛然的手,跟她挥挥手,说道:“去吧。”
他的眼前出现了当时怯生生的洛然,然后又是现在怯生生的许攸攸,截然不同的两个女孩的影像在记忆里重叠。而这两个人,他似乎终究哪一个也不配拥有。他吸了最后一口,把烟掐了。
姚栖告辞之后,又只剩下许攸攸和叶主恩。喂完了许攸攸,叶主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