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返回向北,因风向为西风,帆不好借力,短短一段路走了十天,方才达到旧港。三宝听人说,这旧港本属于爪哇国,但它却在另一个大岛苏门答腊上。因这两年西王忙于和东王争斗,对旧港头目少了约束,所以旧港的头目实际是自领本港。三宝叹到,国家内乱,终是坏事,即便外国不趁机打劫,国内怀有异心的怎不蠢蠢欲动?
旧港名为城市,其实岸上建筑甚少。居民大多以船为屋,平时将船屋系在木桩之上,逢涨潮或大浪之时,便拔桩移走。三保在船头极目远望,看到旧港的船户区一阵骚乱,成千上万的船屋纷纷拔桩,状如四散的鸭群。原来此地人看到无数大船覆盖整个江面而来,不知发生何事,纷纷闪避。
三宝怕惊扰船户太甚,命船队就地下锚待命,派出少监一名,马船两艘,前去岸边召见旧港头目。不半日,少监便回,随船跟有一人,明人面孔,四十多岁,黝黑脸膛,目光精悍。此人三身着中土衣衫,上得宝船一路东张西望,满是艳羡之色。
见三宝居中而坐,知道是大官,俯身拜倒:“化外之小官旧港陈祖义,拜见明国钦差大人。”口中说的是汉人言语。
三宝见他与明人相类,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可是我大明国人?”
陈祖义磕了个头道:“回钦差大人,小人本是广东人氏,二十年前,因家乡遭难,难以安身,便来到这旧港地界。”
三宝道:“你孤身来到南洋,靠一己之力打拼,做到一港之主,很不容易啦。前些天东王和西望发生火拼,东王被都马板给杀了,你可知道这个消息?”
陈祖义道:“小人也是刚刚接到这个消息,如今爪哇都是西王的地盘。”
三宝道:“知道就好,我不管你听谁的号令,只要与我船队贸易,补充水粮,我必不会亏待与他。”
陈祖义喜道:“小人祖上是明人,如今大人是从老家前来,就犹如我的长辈,小人怎么会不好好招待?”
三宝神色不变,心中却道这人嘴甜,言语谄媚,叫人讨厌。
那陈祖义又道:“钦差大人,您远道而来,本应靠岸歇息,可我旧港水浅湾狭,容不下这般巨舰,还请人人见谅!”
三宝道:“我船不进港也行,我派小船与你贸易,此地有什么特产不妨都拿出来交易,我念你是国人来历,高价收购。”
“多谢钦差大人!小人还有一个请求,就是听说新登基的永乐陛下气魄宏大,常有惊世壮举,今天看到大人的船队空前绝后,实在是衷心折服。小子离华日久,不曾见过这么辉煌的大船,可否准许小人在船上走动观看一番?”
三宝哈哈大笑,这陈祖义看来倒真的被我煌煌水师镇住了,于是对王景弘道:“王大人,就有劳你带陈祖义在咱们的宝船上看上一看!”王景弘遵命。
三宝忽然又想起一事,对陈祖义道:“你们此地可有寺庙?本使笃信佛教,发下一个宏愿,每到一地,便参拜该处的佛堂。”
陈祖义道:“大人,旧港、爪哇与北边的满剌加,都是小乘佛教的信徒,寺庙众多。在旧港山上,有一个天王庙,供奉的是多闻天王,相传颇为灵验,大人不妨前去看看。”
三宝这么说,无非是做个样子给王景弘等皇帝近侍看看,参拜是假,走过场是真,说起来自己也在尽心搜查建文的下落。
王景弘带陈祖义退出,在大宝船上逐层观看。宝船上雕梁画栋,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各地土产琳琅满目,把陈祖义看了个眼花缭乱,连连惊叹。第二日,三宝带了几名副使和亲随,上岸参拜天王庙,并不让陈祖义及其副手梁道明陪同。
天王庙在南山顶,山不高,半个时辰就到,庙中的游人不多。殿中有一尊大佛像,正是多闻天王,样子与中土的颇为不同,非怒目金刚,温和了不少。三宝想起自己被师傅道衍收入佛家,可一直都未真心拜佛,今天就不妨假戏真做,虔诚的拜上一回罢!于是取香便拜。
拜毕起身,忽然佛像后面转出一个华衣老者来。老者身后跟有一男一女,从面目上看都是明人模样。华衣老者仔细打量三宝一番,忽然问道:“先生可是明朝使者?”
副使周满道:“这就皇上所派的钦差正使郑大人,你是何人,为何在此窥视?”
老者与后面的一男一女慌忙向三宝跪倒:“钦差大人,小人名为施进卿,乃广东人氏,经常往来两地。这是小人的儿子和大女。因有要事向大人禀报,在此等候大人很久了。”
三宝道:“你有什么事要说?”
老者向周围看看,见有游人在侧,于是将三宝等引到后院的一个僻静角落。老者道:“钦差大人,昨日可是陈祖义前去拜谒大人?”三宝点点头。
“您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出身何地?”
三宝道:“这个陈祖义一见本使就说了,他是广东人,与你是同乡,因家遭难才流落到此。有什么问题?”
老者急道:“大人,您被他蒙蔽了。我是他同乡,对他的根底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什么他家遭难,他原来本是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