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她怪我吧……”疏祠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下来,面上的冰霜里,凝结了一种唤作伤感的物事,“她若真的不再念着我,就此忘了我,即便我离开,再也不回来,她也不会因此哭泣难过,或许……才是最幸福的事。”
淇婴沉默了,墨黑的眸子盯了他许久,最终,幽幽一叹,“感情这些东西,最麻烦了……”
当年,若抚瑶没有为了一个情字,再忍上一世,如今……也早已回到她和父王身边了吧。
“我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淇婴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我只负责带你回去,你到时别逼我出手便好。”
“有劳公主费心。”疏祠笑笑,便再也不说话,他转身望着房门,仿佛能透过那薄薄的窗纸,能够见到那呆坐在床上失魂落魄的人一般。
然而,却只是叹了口气,便侧过身来,朝着与淇婴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就这样……让她恨他吧。
最好,恨上一生一世,这样,她会一生一世地记得他,而一生一世,都不会为他哭泣。
“千予,我总觉得……若是继续呆在这羲王宫,就会发生什么事……”
“就会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
“涂涂!”她一声尖叫,从床上惊坐起来,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上,全身,竟是冷汗淋漓!
又见到了……涂涂坠下山崖的那瞬间,那么娇小柔弱的身子,便在一瞬间……消失在深渊的浓雾之中……
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呆呆地,被疏祠强行带走,呆呆地,坐在这里……
王兄说,他已派人去找,然而,据闻那悬崖深不可测,崖底瘴气四溢,连鸟掉下去都不一定飞得起来,何况是人……
“涂涂……方才,你是在托梦给我么……”
她哽咽地问道,还未说毕,温热的泪便如泉水一般从眼角涌了出来,打湿了那原本便苍白得可怕的脸。
帝喾……你怎可这般狠心……
想起那只将涂涂推落山崖的手,她的心便疼得愈发厉害,那破碎的心的碎片还留在胸腔,每一次呼吸,那碎片便扎得肉一阵刺痛难忍。
“你还好么。”
忽然,她听到一个平和的声音,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都不曾听过这个声音,如今响在耳畔,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是……你?”她猛地抬起头来,果然,借着透过窗棂撒下的月光,便见得身前立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白影,月白色的长衫,一头乌黑长发依然如此飘逸,即便房里没有风,也依然是轻轻地飘扬在身后,清清爽爽,不染尘埃。
“是你……涉!”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然而,眼里的火焰也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她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不顾一切地冲到他面前,用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用愤怒而悲痛的眼神刺着他,喉咙里迸出的沙哑声音,几近绝望,“你……你一直都在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她!”
然而涉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任由她揪着他打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为什么……你要让我失去她……为什么……”她哭着喊着,眼里的泪如山洪暴发,将视线打湿得一片模糊,她仿佛发泄一般,吼得声嘶力竭,最后,终于用尽力气,扯着他的衣袖,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泪水一滴滴落下,在地上溅开凄美的水花,“为什么……见死不救……”
“我没有救她的理由。”涉平静地说道,面上依然不带任何怜悯,“这一点,我已说过,你应该很清楚,即便是你,我也只会救一次。”
“不……”她拼命摇着头,不愿去接受这个事实,她知道的,他没有义务救人,然而……为什么,为什么就该让她亲眼看着涂涂死……
“清醒吧,这是你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的时候,千予……”涉面无表情地说道,然而,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地扬唇,露出玩味的笑容,“不,或许我该称呼你为……千凝公主。”
她顿时身体一震,望着他说不出话来,唯有樱唇在微微地颤抖,仿佛在努力抗争什么一般。
“事到如今,你还想逃避么?”涉淡淡笑道,“你自己到底是谁,现在还不清楚么?”
“我……”这下,她连身体也颤抖起来,低下头去,痛苦地用手捂住双眼,拼命摇着头,“我不知道……我明明是千予……可是为何……我也是千凝……”
她的记忆尚是一堆凌乱的碎片,她的脑海还是一片混沌,然而,那种自觉,却是无法否认的。
是的,她是千凝,了国第一公主,也是十年前,策划了婚礼刺杀,将羲国的天命公主亲手杀死的人。
“为什么……真相会是这个样子……”她从泪水中抬起脸来,无助地望着眼前一脸淡然的男子,“告诉我……如果我真的是千凝,那么十年前……雾华又是谁?”
她明明记得自己一剑刺向雾华,也明明记得自己着着大红的喜炮,微笑着看对方的冷剑刺入温热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