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觉睡得极为悠长,仿佛沉身于浓重黑暗中,被身边缓缓流转的气雾托住身子,浮浮沉沉,没有一丝可以着力的地方。少年眼皮底下的眼珠急乱地转动着,他总觉得眼前透出一股光明,努力想要睁开双眼追逐这束光而去。可是,眼皮像是被缝上了似的,无论他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撕开这浓重的黑暗。
“落哥哥……”“云先生……”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或稚嫩或轻柔的温情呼唤,身周也似乎变得暖意洋洋起来。他不自禁地应了一声:“欸。”
传至耳畔的声音忽而变得极为清晰,“呀,他终于醒了呢!”声音轻快欢愉,应该是月舞姑娘无疑了。察觉到她话语中的关切之意,少年心中忽而微微轻颤,甜蜜和感动渗透至心底,嘴角竟然不自觉的浮上一抹笑意来。
“让开!”一声骄横的童声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迭生,众人竟是默不作声地给梓笙让出一条路来。许是在自己昏迷期间,大家便也领略到她的娇蛮刁钻了罢。周边忽然清净了几秒,女童冰冷的声音已然如旧:
“神识已经恢复,至于为何装死不想睁眼,实在不是本公主所能知晓的。”她冷哼一声,接着道,“也许他压根就不想面对身周这些棘手的情况罢!”
云落觉得心中有火在烧,那一声冷哼中夹带的轻视与高傲让他极为愤懑。这来路不明的小丫头片子,从一出现就一直对自己指手画脚,惹人生厌倒在其次,但她插手溪石村之事,动机着实可疑。
众人对待她对云落的无端侮辱,竟是默不作声。少年怒意勃发,张口便道:“休得胡说!我云落岂是这等毫无担当之人!”
猛一睁眼,才发现鹜仔、小枫儿和月舞姑娘都笑吟吟地看着他,像是久别的浪子重回家庭的怀抱。羽族公主站在窗户底下背对着她,浑身散发出一股冷然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她的随从荣轩依旧如同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女童身旁,那架势极为明显:旁人休想将他与他主子分开分毫。
他微微探头想撑起身子,鹜仔抢先一步,赶忙弯腰将他扶了起来,又拿了两个松软的靠枕垫在他背后,方才沿着床沿坐下。
钟月舞今天穿了一件月**边的长裙,腰间嫩黄系带两端垂下的流苏微微摆动,显得极为妩媚优雅。她抿嘴冲云落一笑,眉眼弯弯,让少年的心情无端变得极为舒畅。“你可知自己睡了多久?”她促狭地一笑,转而面上又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未等少年作答,她便自顾自地说道:“整整十五天。”
“十五天?!”他失声惊呼,继而声音冷硬道:“不可能。我记得自己昏迷也就是几个时辰前的事儿,何以会是十五天?!”
“你也就是这几个时辰才消停下来。”鹜仔侧脸望着他,表情极为肃然,“自你昏迷后第二天晚上开始,青魇便冒出来了。”
听到青魇这个名字,少年忽觉心头一滞,面上神情竟然并无明显波动。鹜仔偷觑了他一眼,继续道:“那个时候,你的神智与青魇魂灵相互交替,两人尽说胡话,大家看着也只能干着急,丝毫不知从何下手。”
“后来,我们求羽族的公主施以援手,你的得以稳定下来。”说道此处,鹜仔拿眼睛瞟了一眼窗边的女童,面上竟然浮上了一抹怯意。云落心中感动,众人竟然为了他,和这魔物般的小孩说了诸多好话,怕是这期间也领教了她的残忍与尖刻吧。
他朝钟月舞微微颔首,柔声道:“辛苦你们了。”晶亮亮的黑眸凝神直视,瞅得少女羞红了脸。
“云落!你竟不谢我么!”女童赫然转过身来,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怎么?”少年斜睨了她一眼,冷声道:“莫非你又要取我性命性命么?生杀大权予取予夺,真是好大的口气!”
梓笙被他拿话一呛,登时粉面涨红,嘴巴一扁,竟是要哭出声来。
“取你性命又如何?!对公主不敬就该死!”一声厚重的声音自羽族女童的身旁传来,杀气涌现。
云落面色一凛,还未出声,梓笙已一脚狠踹在荣轩的膝盖上,尖叫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做主了?不然这个主子的位子你来坐!”原本岿然不动的汉子闻听此言,迅捷地单膝跪地:“荣轩该死,请公主降罪!”声音铿锵掷地,面上却仍旧是一副淡漠的神情。
少年靠在床头,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拍了拍鹜仔的手背,难掩声音中的疲累:“爷爷如何了?”
一抹忧色悄然滑过鹜仔眼底,他强自笑道:“石牢修补好了,依旧将他老人家暂且押在那儿,有沉阳谷主紫越和小枫儿守着。”
“胡闹!”少年面色一沉,“他两人都没有防身之术,被伤害了如何是好?”
“有我的乾坤索在,根本连石牢都不必。”梓笙耳尖,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便骄傲地说道。少年充耳不闻,只管撑起身子下床,低声道:“我去看看,将小枫儿替回来。至于紫越,也尽量不要麻烦人家才好。”
钟月舞和鹜仔扶着他下床,女巫望着少年虚浮的脚步,皱眉道:“还是让黑米载你去罢。”话音刚落,一只浑身黑亮的猫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