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麒麟血珠仿若有生命般,在垂死的异兽头顶缓慢旋转。伴随着珠子散发出的明灭不定的光线,火麒麟先是眼睛猛然一片雪亮,随后,整个身子竟如同褪色般,在珠光的笼罩下失了颜色,最后,化为虚无。
原本充满愤怒的少年,此刻却被悲恸压制,怀抱着虚空,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团团的身影,感受不到它望向自己依赖的目光。如鸽蛋般大小的血珠,此刻也突然失了颜色,猛地往下坠去。云落手快,五指一张,将其迅捷地握在自己手中。再细细看向这颗珠子时,清透的珠身中似乎多了一条血红的丝线。
但愿,麒麟兽能得到安息罢。云落望着手中黯淡的千年血珠,痴痴地想。
遭此突变,众人惊愕之余,却也只能扼腕长叹。钟月舞锐利的眼神望向委顿于地的壮年男子的尸身,面色锋利如刀。
她身形急转,快步走到血迹斑驳的尸体旁,沉思良久。女巫用食指微微挑起他胸前塌陷的衣物,瞳孔骤然猛缩!吴大哥胸腔中的心脏竟早已不复存在!
这个被钟月舞称之为吴大哥的人,全名为吴明章,是溪石村吴四爷的独生儿子。说起这个吴四爷,也是个苦命的人,妻子因难产而魂魄归西,给他留下的儿子却因为脑瘫终日只能卧病在床。也因为如此,吴四爷后半生就再未另取,一心扑在瘫痪的儿子身上。
少女曾跟随外婆去过吴家,泥砖搭建的房子显得潮湿黯淡,阳光斜斜地照进屋子,空气中透着一股陈年的霉味。钟月舞站在逼仄的屋子当中局促不安,一个转身便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杯碰翻在地。吴四爷默默地捡起黑黢黢的杯子,一张满是褶皱的脸,在少女忙不迭地道歉声中,始终未泛起一丝波澜。
他只是重新续了一杯茶水,端至斜倚在床上的男子,温柔地喂他喝下。那个时候,钟月舞才从这个不苟言笑的老人眼睛里看到一丝丝亮光。外婆在给病人诊脉之后,招呼少女打开随身携带的布包,里面整整齐齐躺着一拍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
那并不是女巫第一次看到外婆施针,可是那一刻,她真真切切地希望,针灸过后,这个苦难的家庭能拥有常人应该享有的幸福。可是,奇迹并未发生,羸弱的青年仍旧目光呆滞地倚着,面上现出一副小儿才有的憨样儿来。
而当时的吴明章,身若鬼魅地突袭云落,神志清楚动作流畅,全然不似瘫儿模样,这期间定然发生了什么奇诡之事,否则,连行走都困难的青年,何以能趁其不备,从除魔师手中夺走力竭的麒麟兽?
她抬头望了望艾伦遁走的方向,血族长老在这个时间中必然扮演了始作俑者的角色。然而,这可怜的青年,在邪恶力量的驱使下,享得了片刻健全的**,却最终,走向了神魂寂灭的结局。
钟月舞朝鹜仔招了招手,后者神色忧虑地望了屈膝在地的少年一眼,方才缓缓移步前来。两人合力,将尸身抬至一株巨木树荫之下,少女心软,抬手抚上死者圆睁的双目,那双眸子才最终无力阖上。
“我去通知吴四爷前来认领尸体吧。”钟月舞一声幽叹,嘱咐鹜仔道:“你照顾好你落哥哥和小枫儿,我速去速回。”说罢,便沿着来路疾步而去。
云落似被从梦中惊醒,他将千年麒麟血珠收进怀中,微一运气,便纵身奔至少女身旁,低声道:“此间定然有蹊跷,我陪你去罢。”边说便回头朝鹜仔微微颔首,后者会意,他也便放心随女巫而去。
夜色有些发闷,两人并排行走其间,总有种缺氧的窒息感。此时月亮躲在云层后面避而不出,微弱的幢幢树影投映在俩人身上,随着步伐移动,更显得鬼气森然。如此七折八弯,钟月舞终于在一座泥屋之前站定。
搭建屋子的泥砖外围已经脱落,露出内里赭色的泥土。屋顶之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在如此炎热的夏季,一眼望去,让人心中平生出一股闷意。一粒黄豆大小般的灯光自窗内逸出,屋内老人伏在桌旁的身子在灯光影映下,显得佝偻苍老。
钟月舞迈步往前,伸手轻轻敲了敲木门,口中清冽地喊出一声:吴四爷。屋内的老人良久才动了动肩膀,而后仿若从梦中惊醒一般,抬头四顾。等他冲至门前,手忙脚乱地拉开房门后,发现门前站着的少女,面色一黯,不禁抬头往她身后张望了几眼。
当云落的目光触及老人焦虑的眼神时,他微抬下颌,声音冰冷:“你家儿子回不来了。”吴四爷闻言浑身一震,一双眼睛直往钟月舞身上瞟,嘴中兀自喃喃:“不可能的,他答应过我,会让明章自此以后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不会骗我的。”
少女神色遽变,拉住老人手臂急急道:“你指的‘他’,可是半张面上伤疤纵贯的人?”老人茫然点头,少女顿时面若死灰:“四爷,你这是把他往死里送啊。”
彼时艾伦来找他的时候,吴四爷原本并不打算与此陌生人多言,可他扬言说自己能治好明章的宿疾,老人便抱着一试的心态将他带至孩子面前。吴四爷倒水回身的瞬间,似乎看到来人将手腕凑至明章唇边,再细看之时,明章的嘴角残留了一丝殷红。
老人怒极,伸手去拖艾伦,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