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五千骑兵在一片地势平坦的开阔地带停止前进,杨可世骑在马上,四处观察瞭望了一下说:“就在这里扎营结寨,这里视野开阔,便于发现敌情。”
士兵们纷纷下马,准备搭建营帐。这时,忽然前方大路上跑来了一群人,看装扮都是些老百姓,他们跑到队伍前诉说道:“我们日思夜盼,今天可总算把王师给盼来了,这真是天赐神佑啊。”
杨可世一看很高兴,可副将王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王渊悄悄对杨可世说:“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一群老百姓,将军不觉得有点可疑么?”
“你别这也可疑那也可疑,搞得草木皆兵,坏我士气,你是不是好久没上战场了?百姓和士兵差别很大,一望便知。”杨可世瞪了王渊一眼。
王渊沉默不语,但心里仍是疑虑重重。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到杨可世跟前说:“将军,您得救一救后面的老百姓啊,我老伴儿带着怀孕的儿媳妇也在后面,我担心他们被辽军抓回去。”
杨可世问:“老人家,后面的人离此地还有多远啊?”
老人回答说:“不远,大概有二三十里地,过了前面的兰沟甸,往前走不多远就看到了。”
杨可世下令:“全军上马,继续前进,前去接应百姓。”
王渊本想阻止,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杨可世已跃马驰奔而去。
杨可世边走边想,看来和诜说得还有些道理,燕京一带的百姓还真的心向大宋。跨境作战,最怕得不到百姓的支持。有了百姓支持,一切都好办。
不知不觉间,杨可世走进了兰沟甸河谷。这是一条干涸的狭窄的河谷,地上到处都是碎石子和砂砾,河谷两侧是长长的斜坡,坡上都是茂密的松树林。
五千骑兵全都涌进了兰沟甸。
杨可世越往前走,心里越感到不安,他觉得这河谷阴气浓重,似乎不祥。他刚要下令退兵,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两边斜坡上乱箭齐发,箭矢如雨。宋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五千军马拥挤在狭窄的河谷之中,东窜西奔,自相践踏。
王渊飞马来到杨可世面前,大声疾呼:“将军,快往南撤。”
隐蔽在山坡松树林里的辽军弓箭手,已经发现杨可世是宋军的最高指挥官,他们刷地站了起来,一起朝杨可世放箭。杨可世的一群亲兵急忙冲上去,举起盾牌,护住杨可世往南撤退。
耶律大石站在山顶上,手中令旗一挥,呜呜的冲锋号角忽然响起,藏在松林中的骑兵劲旅,好似猛虎下山一般冲向河谷,杀向宋军。
兰沟甸河谷里尘土飞扬,杀声震天,一场血战厮杀了近半个时辰才结束。
残阳洒落在河谷里,洒落在那些被砍下来的头颅、胳膊、腿脚和手臂上,闪烁着鲜红的光芒。倒在地上的马匹与残缺不全的尸体横七竖八,血粼粼的样子令人恐惧。死去的辽兵和宋兵都混躺在一起,只能从服装上才能分辨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有几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辽兵和宋兵,他们眼望着天空,不知心里是在向往天堂,还是在恐惧地狱,那不停抽搐的嘴角,不知道是在微笑还是在痛苦。
杨可世率领残兵败将杀开一条血路,冲出河谷,一直窜出十几里路,见后无追兵,便在一块麦田边上跳下马歇口气。
突然,麦田里有人向宋军射箭。韩光被一箭射中脖子,坠下马去。这些射箭的人竟然就是先前那些老百姓。
杨可世大怒,他怒睁圆眼,大声下令:“包围麦田,一个也不许放过。”
三十六个辽兵,全都被剁成了肉酱。那个老者的头,被杨可世一刀给砍了下来,鲜血喷溅在他的衣服上,脸上,头发丝上,红艳艳的,好像刚刚开放的花朵一般。他两眼通红,目光凶狠,好像要吃人似的,又好像刚刚吃过人似的。
韩光睁开眼,看着杨可世,说:“那个瘸腿将军不一般啊,以后要留心-----”话还没说完,头一歪,停止了呼吸。杨可世蹲在麦田田埂上嚎啕大哭,残兵败将们也都一起跟着他抹眼泪。
杨可世盘点了一下人马,还剩下不到两千。兰沟甸一战,竟损失大半,杨可世觉得,自己无颜去见童贯太师,无颜去见种师道将军。从军三十年来,哪打过这样的败仗?
杨可世越想越生气,他突然举起战刀就往自己的脖子砍去,危急时刻,只听“当啷”一声,杨可世的战刀被副将王渊打落在地。
“这仗打得如此窝囊,我上对不住皇上,下对不住弟兄,我有何脸面活在世上?”杨可世仰天叹道。王渊劝说道:“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仇咱一定要报!”
杨可世兵败兰沟甸的消息,很快就报到了雄州。童贯既震惊又生气,他脸色铁青,仿佛被人重击了一拳。杨可世损兵折将,按照军法应当处斩,可童贯下不了这个狠心。因为杨可世是童贯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爱将,无论是在西北跟吐蕃、西夏作战,还是在江浙平定方腊叛乱,杨可世作战都很勇敢,战功显赫。可是,如果不处置他,军威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