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宋徽宗更加不高兴了,他冷冷地说:“在你看来,朕善恶不分,真假不辨,是不是?”说罢,令郑居中退下。
看着大个子郑居中摇摇晃晃离去的背影,宋徽宗想,派马政去辽东属于高度机密,朝廷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蔡京和童贯,这事怎么会被郑居中知道了呢?到底是谁泄了密?宋徽宗怀疑事情出在地方上,肯定是京东东路或者登州,有知情者秘密报告给了郑居中。看来,郑居中在地方上也有人。
郑居中离开崇政殿,来到都堂,蔡京正在都堂里办公。他走上前对蔡京说:“蔡太师,皇上派马政渡海去辽东,是去联络女真,商量南北夹攻辽国之事吧?我知道,这个馊主意出自赵良嗣,赵良嗣是被辽国朝廷开除之人,他对辽国怀恨在心,因而投奔我大宋,他为什么要鼓动我大宋北伐燕云?他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为自己复仇而已,难道相公没看出来吗?千万莫上其当啊。”
郑居中当年曾经为蔡京复相出过力,本来他希望蔡京复相后能重用自己,结果很失望,蔡京对自己并没委以重任,因此,郑居中对蔡京有些不满,后来处处与蔡京作对。恰好,宋徽宗正需要有人来牵制蔡京,于是就提拔郑居中任太宰,以抗衡蔡京,防止蔡京独断专权。可蔡京的手段相当老辣,事实上,所有大事还是由蔡京决断,除非宋徽宗进行干预,否则,郑居中根本不是蔡京的对手。
蔡京见郑居中将矛头直指赵良嗣,便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赵良嗣究竟是心怀叵则,还是忠心报国,不是你我可以判定的,那要由陛下去断定,要由历史去断定。此次皇上派马政渡海去辽东,只是探路而已,无须忧虑。”
“探路也好,军前议事也罢,这毕竟是对宋辽百年和平盟约的破坏之举,相公你身为首台,国之元老,为何不劝阻呢?宋辽之间,已有二百年兵不识刃,农不加役,即使汉唐时代实行和戎之策,也没有出现像我朝这样繁荣稳定之局面啊。如果毁盟弃约,恐怕要招致天怒民怨,一定要深思熟虑,方可以行。”郑居中毫不客气地说。
蔡京脸色也严肃起来:“宋辽之间的这种和平是不对等的,难道你不知道吗?皇上对每年要给辽国岁币五十万两匹早就很厌恶了,所以才有联金之意。”
郑居中反驳道:“区区五十万两匹算什么?汉朝时给单于岁币一亿九十万,比今天多了多少倍?而一旦开战,消耗军费又将会是多少倍?”
蔡京不耐烦地说:“皇上已经决定了,谁又能阻止!你别到处煽风点火了,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郑居中一听此言,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临行前撂下一句话:“将来有一天,让大宋子民肝脑涂地的,就是你蔡相公。我不知道,将来你会得到怎样的下场!”
郑居中最后扔下的这句话,铿锵有力,让蔡京惶惶不安,深陷恐惧,他呆坐良久。其实,从他内心来讲,他对联金灭辽之策也是持怀疑态度的。
郑居中又来到枢密院,他知道鼓动皇上北伐最主要的人就是童贯。他与童贯一直保持一定的距离,二人关系不冷不热。
郑居中说:“我刚从都堂出来,刚才蔡京太师被我骂了一顿。”
童贯笑呵呵地说:“郑太宰本事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了。”
“我有什么本事?文不成,武不就,行尸走肉酒囊饭袋罢了。”
“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也要骂我一顿啊?”
“在枢相面前,谁敢骂人?我来就是劝你一句,你好好保住自己的头颅,别一不小心被人给砍下来。”
童贯听后,默然不语。
郑居中又说:“燕云十六州对我大宋很重要,可是,你别忘了,那块土地对于大辽也很重要。人家是出兵作战用生命和鲜血从石敬瑭那里换取的,人家也不是白拿去的。你想从人家嘴里往外淘东西,你想想,人家能不咬你?”
“如果他没有牙齿了,他咬不动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动手拿了?”
“你怎么确定他没有牙齿了?不要总想着建功立业,你现在可以说已经功成名就了,你收复了青唐,这一件事就能够名垂青史了,如果还想做第二件事?我看恐怕要身败名裂。”
童贯笑了笑,说:“我差点忘了,郑太宰还是易经大师,能预测未来的。”
郑居中走到门口,也扔下一句话:“女真人是虎狼之辈,我们无法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道不同则无法谋,早晚是要惹出祸端的,你信不信?你身为始作俑者,将来是要负首要责任的。”
郑居中的话让童贯陷入深思。收复燕云十六州,的确是一项很冒险的事业。因此,皇上想借助于女真人的力量来完成此事。女真人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真的那么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