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念老和尚放下眼前的活页夹,朝陆曼曼淡淡一笑,道:“小施主的故事集很有趣。看起来是要老僧也讲一个‘我与昆仑山’的故事喽?”
陆曼曼一步跳近来,接过活页夹,开心道:“多谢空念大师!”说着,又回身从纸箱中翻出支录音笔,笑嘻嘻地挨到空念老和尚身旁坐下。
老和尚道:“不忙谢,你们是科考队。老僧来昆仑山的缘故,若从科学的角度看,未免有些荒诞不经。不一定就能合小施主的心意呀。”
陆曼曼猜到:“大师您是要讲个神话故事吗?那也很好啊!昆仑山本就是许多神话的源头。大师您讲吧,我不会不喜欢的。”
老和尚笑道:“倒也不是神话,只是些让老僧不得不来昆仑山的旧闻轶事。没证实之前,很难说是不是虚妄。既然小施主不嫌弃,那老僧就说来供诸位施主一笑。”
科考队中除了陆曼曼之外的其余五人,都看过空念老和尚及沈鸿叶二人的背景资料。但那些,毕竟只是生硬的背景描述,以及调查人员的某些推测。现在,当事人在全无戒心的状态下,主动开口讲述。显然会带来完全不同的视角,和较为生动的细节;更便于把握其真实心态,以利后期合作。
几人隐秘地交换了下眼神,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耳朵都竖了起来。孙川心中琢磨:“曼曼这个《昆仑陌谈录》,果然有作用!听话听音儿,看来空念老和尚是有说点儿干货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能说多少?但愿会有资料之外的新内容。”
空念老和尚微闭起双眼,似乎在追忆某些甚为久远的细节。片刻后沉声讲述道:“老僧今年八十三岁了,这把年纪还要千里迢迢到昆仑山来,夙缘便种在昔日年幼之时。
旁人出家,总要在俗世先有个‘家’。老僧却是襁褓时,便被弃掷在峨眉山大坪寺山门外。幸得寺中怀清大师怜我孤苦,将我养大成人。自记事起,我便在怀清大师身边做一个小沙弥。”
陆曼曼同情道:“大师您小时候真可怜。”
空念慈和地笑了笑,道:“也说不上可怜。世人多苦,那个年代国家又战乱频仍。父母弃我于不顾,想必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何况师父待我极好,大坪寺地处深山,小时候为了给我熬口白米粥喝,师父往往要步行上百里山路,到峨眉县城才能换到一点白米。俗世亲生父母待子女,也未必皆能做到如此。所以幼入佛门,于我反倒是场幸事。”
孙川在一旁说道:“大师乐天知命,通达明澈,人所不及。”
空念老和尚摇了摇头,也不回言,接着讲述道:“大坪寺向称峨眉藏书第一,怀清恩师又素有净土宗大德之名。是故来寺中探讨佛法的同道很多。其中便有流亡在外的九·世·班·禅,及随行的一众喇嘛。
我那时只有六、七岁大,于佛法全无所解。印象最深的,反而是个大我四、五岁的小喇嘛。他当时给我念了许多藏密典籍中的故事,其中有一篇莲花生大士当年入藏时的笔记。我年纪小,也只当故事听,还觉得蛮有意思。多年后回想起来,才知事关重大。老僧今日的昆仑之行,便种因于那时。”
孙川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大骂:“做背景调查的全是一群蠢货!原来起因和藏密有关,竟然还牵涉到莲花生大士的入藏笔记!只是不知是否为真迹?搞了这么多年,如此重要的关键线索,背景资料里居然连点影子都没有!”
陆曼曼听到这里,却有点迷糊。她对藏传佛教没甚么概念,只知道班·禅是两位活佛之一。可活佛为甚么还流亡呢?至于莲花生大士就更不知道是谁了,观音大士她倒听过。
她是个遇事必求甚解的性子,既然不明白,那自然是张嘴就问。
空念大师还没接口,孙川眼珠一转道:“曼曼,我来给你说吧!省得大师还得作名词解释。”空念闻听也无不可,点头道:“如此劳烦孙施主了。”
孙川对陆曼曼道:“藏传佛教历史悠久,教派众多。真要全解释清楚,够在大学里开好几门课的。我就给你简单说几句,咱们好接着听大师的故事。”
陆曼曼道:“成,能让我对上号就行。具体细节回头我再去查资料。”
孙川解释道:“简单点说,莲花生大士是藏传佛教,也就是密宗的开创者。梵文称巴特玛萨木巴瓦,印度那烂陀寺僧人。就是历史上唐三藏去取经的那间寺庙。
公元七百余年,大概是咱们唐朝武后年间。莲花生应藏王赤松德赞迎请入藏弘法。传说他是过去、现在、未来三世诸佛在人间的化身。被密宗各派尊为释迦牟尼之下的第二佛陀。他以密宗法术神通,收服了苯教八部鬼神及藏地诸多凶神邪崇,建立了密宗宁玛派,也就是俗称的红教。
其后藏传佛教的其他教派(噶当、格鲁、萨迦等)的持教大德,多数是莲化生大士的化身。其中最有名的化身,便是元末明初时的黄教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大师,而宗喀巴大师的最小弟子根敦朱巴,就是追认的一·世·达·赖·活·佛;宗喀巴大师的另一弟子克珠杰·格勒巴桑,就是追认的一·世·班·禅·活·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