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很麻利地为姜人杰办好工商变更登记手续后,与他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阵子。忽然,老钱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老婆秦书兰打来的。
老钱很诧异,不知从几何时,老婆已经极少主动打电话给他了,即使偶尔来电,都是有重要事情的。结婚十五年,原本新婚时的激情早已荡然无存,仅有的爱情也逐渐演变成了亲情。生活就像白开水,不甜不苦不咸不淡,就像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老钱有时也想邂逅一段激情,哪怕就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一颗石子,泛起些许涟漪也好。
“老钱,不打扰你了,下次来我们望湖乡,可不要忘了去我那呀。”
老钱挥手向姜人杰告别,转身去了角落处接听老婆的电话。
“怎么到现在才接听电话?”秦书兰劈头盖脸地问。
“刚才有个群众在办事呢。有什么事吗?”
“王美芳不是开了一家百货商店吗?春节临近,她进了一批烟花爆竹,但是没有办理烟花爆竹经营许可证,中午不巧被县安监局查到了,不但烟花爆竹被没收了,还说要给予最高十万元的罚款。你不是说有个同学在安监局上班吗?能不能帮她疏通疏通关系?”王美芳是秦书兰的好姐妹,是她做姑娘时的闺蜜,又曾经同在青山县化肥厂工作过,她和王美芳的感情甚至不比她和姐姐秦书丽差。王美芳自从县化肥厂下岗后,丈夫又患上了精神病,原本幸福的家庭一下子掉进了谷底。这些年,王美芳一直在街上租了间门面,一边做生意,一边照顾生病的丈夫,生活捉襟见肘。
老钱想,这安监局也真是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说要罚十万元,王美芳所有的家当也不值十万元啊!如果王美芳真的被罚款十万元,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书兰,王美芳是怎么想的呢?烟花爆竹被没收了,肯定是要不回来的;至于罚款,只能要求安监局少罚一些。”
“听王美芳说,县安监局的人说像她这种无证经营的情况,得处两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的罚款。老钱,你看王美芳那家境,别说是罚款十万,就是罚款一万元也是笔大数目啊。但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罚不罚款、罚多少款,还不是人说了算?”
“我来试试看吧,等下给你回电话。”
老钱的那位在县安监局上班的同学其实也不是多大的官,只是个小科长而已。老钱当即拨通了老同学的电话,重点说了王美芳的家境,希望老同学能够帮忙说说情。老钱从老同学说话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是爱莫能助,最多也只是疏通关系在自由裁量权上做些文章。对于自由裁量权,老钱自然熟悉其中内情。一般来说,行政执法人员会在自由裁量权范围内“高开低走”,比如按规定罚款两万到十万元,执法人员拟按最高十万元处罚,如果行政相对人找关系,就在自由裁量空间幅度内做一定数额的调减,具体调减多少,全凭找关系的力度了。
不过,老同学还是答应帮老钱了解一下情况,并尽量让同事少罚一点。老同学没过多久就给老钱回了电话,说同事看在他的份上,并考虑到王美芳的家庭状况,将不会按照最高额度罚款,但罚款数额不会少于六万元。老钱知道,这个罚款数额离王美芳的期望值相距太远了,但不管怎样,老同学已经尽力而为了。
老钱给老婆秦书兰回了电话,秦书兰听说还要罚款六万元,自然一百个不满意,心有不甘地问:“老钱,你能不能想想其它的办法呀?比如,通过其他更得力的关系?”
“书兰,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只是县工商局的一名小科员,又不是什么领导,现在官场都讲究对等交换原则,我无职无权,别人哪会买我的账?”
秦书兰气呼呼地说:“我就知道找你没用!算了,我找书丽,让梅国强出面!”
老婆挂断电话后,老钱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何尝不想像大姨夫梅国强一样在青山县呼风唤雨?一想到梅国强,老钱心里就不舒服,他这个大姨夫依仗着自己是县公安局局长,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根本就没有将他这个四十多岁还是小科员的小姨夫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