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物理科两个小时的毕业考还得15分钟才结束,林懋慎却急匆匆地交上试卷,抓起小书包就往位于教师楼底层的阅览室奔去。“芸如先先!”“又这么快跑出来,最后一门也该多巡两遍。”“考过就行。”“再有个半月就高考啦,那下可不敢提前出来,有多余的时间得把边边角角查个遍,每分必争,才能做到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哦。”“正是。”
对话的是图书馆管理员俞芸如老师,他(她)俩说的还是地道的方言。此时本地学生仍从小城的旧例,对男、女老师均尊称为“先先”。只是遇见自己敬重的老师,才在“先生”前冠以其名字,但不加姓,以示亲近;若是单字为名,那就将姓名全用上,如化学课任老师姓刘名嵩,则称之“刘嵩先生”;当然也有简便的叫法,教语文的称之“语文先先”,余雷同教代数谓“代数先先”,教三角成了“三角先生”;好在植物学和动物学合并为生物科,不然就该有“植物先生”和“动物先生”了。至于学生遇见老师,只要礼貌性地叫声“某某先先!”即可,省去了“先生好”或“您好”的问候语。
林懋慎就读的这所高中地处梅山顶,旧校名“私立鹤龄华英书院”的八个大字,还清晰可辨地留在北门花岗岩的立柱上,那是十九世纪末基督教美以美会(Methodist。Episcapol。Church)创办时雇本地石匠镌刻的,简称“华英斋”。这让外人听来误认为是传授四书五经之类的朱子学堂,却在四十多亩绿树成荫的园内,错落有致地建起红砖、白墙、灰瓦的西式教学楼、实验楼、室内健身馆、宿舍楼;而且,房屋显眼的罗马式拱门,尖卷落地窗镶着的五彩玻璃和暗红色硬木百叶,加上足球场西侧耸立在呈十字架形教堂前端的钟楼以及北门入口处用浅色大理石砌成的袖珍版福音堂石屋,时至今日仍是引人瞩目的哥特式建筑物群。
早些年能到这等洋楼校舍内接受现代数理基础教育的学子,十之**来自富贵人家,当中难免混进个把纨绔子弟,只是他们既受不了洋人严厉的管束,也自知缺乏接纳数理知识的天赋,未及校方张榜除名,多则一、两学期,少则三、五个礼拜,便不辞而别回家逍遥去了。不过书院开办初期,确有一学子被学校开除,那是因为他参加反清活动,离校后即渡海赴台参加反割台斗争,辛亥革命领导九江起义,又派兵驰援鄂皖,并促成清海军反正,民国初年被举为开国参议院议长,廿年改任立法院院长、代理国府主席,翌年正式出任国民政府主席兼主中央监察委员会。
这么看来被洋人勒令退学的学子并非一事无成,而留在学堂循规蹈矩用功学业的书生,走出“华英斋”后,或北上京津沪宁,或越洋欧美东瀛继续深造,修得正果,报效祖国,造福人类。遐迩闻名的学界泰斗有:八十年前便以“侯氏碱法”享誉国际化工界的化工专家;上世纪四十年代受聘清华大学航空系主任,五十年代任清华大学航空工程学院院长,六十年代选为中国航空学会第一届理事长,八十年代任北京航空学院院长的空气动力学家;著有《东亚台风的研究》、《青藏高原气象学》的国际大气电气学委员会与云霄物理学委员会委员的气象学家;以《太阳表面米粒组织的运动所传播的能量及对于光谱吸收系数的影响》、《ɑ值在0。5到1之间的谱线吸收系数》等论著对建立我国太阳色球和光谱实测做出重要贡献的天体物理学家;利用地震方法探测地壳构造,研究大陆岩石圈构造和地震成因,提出岩石圈内及莫霍界面处在薄层的证据,对大角度反射波的研究处于领先地位的地球物理学家;发展单色红外光电导衰减寿命测试技术和理论,国内首创硅烷法制备纯硅及研制出极高阻探测器级硅单晶,使硅单晶工业产品寿命测试仪全部国产化,并生产出优质低成本硅单晶的半导体材料专家;对Hilbert23个难题中的第8个所含的两个问题的研究结果被国际数学界公认为陈氏定理,在关于哥德巴赫问题研究中首次提出陈氏加权筛法让国人耳熟能详的数学家……
难能可贵的是,从数理为基础教育的学堂还走出一位学贯中西的经济学家,早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初就分别取得威斯康星大学(University。of。Wisconsin-Madison)文学学士、哈佛大学(Harvart。University)文学硕士和经济学博士学位,学成回国历任清华大学经济系主任、法学院院长,抗战期间任西南联大经济系兼商学系主任,五十年代起任中央财经学院第一副院长、北京大学经济系主任兼校务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国务院科学规划委员会经济学组副组长、中华外国经济学说研究会第一、二、三届理事长,八十年代初著有《现代西方经济学的研究和我国社会主义经济现代化》、《古典经济学派到马克思—若干主要学说发展论略》,并主编《政治经济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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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间,一代又一代步入社会的“华英斋”学子,无论身居国内或创获海外,大多成为其所涉足科技领域的姣姣者,他们儒雅之风和精湛的学术造诣世人称道。只是解放后,校部一分为二,以原“华英斋”的教职员为主,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