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复后的这两年,秉康在外有永科、连治俩人帮衬,处世做事慢慢地有了主心骨,生意也顺风顺水。他‘厝俚’这胎生了男孩,了却我和你姐在世时的一大心愿。”姐夫喝了口茶,接着缓缓而谈:“现下我也老了,终有一日要去会你姐,但剩下的俩女一男……”
“好端端的,今个儿咋冒出这么些话来。”亲家舅甚为不解:“秉康自营伡船后,你一家老小全靠他了。就连我这样不学无术没处混吃的人,还不是全凭他才弄上副厂长的美差,每月白领薪水,只管自个儿抽烟吃酒。多少年了,我的老娘、你的丈母娘都归他养。更不用提你们林家叔伯兄弟中,只要稍有点能耐,都粘上他的财气,各得其所。”二舅末了的话中带出点酸味。
“你大仔伯捷在台员开店的本钱,不也来自林家。”姐夫不留情面,直指要害,而且老账新账一齐算:“还有我的连襟也是你靳家的女婿,前几年染上‘天痨(方言:单指肺结核)’,不要说看病打针,连养家活口,你妹都向秉康伸手。他大仔在南京中大,细仔在**,加上你二仔仲捷,这三个后生仔学费、伙食费和放假回家的路费哪个子儿不是我仔出……”“你仔到处讲,林家但凡会念书的学生哥,中学考进华英、格致和省高(时下官府公办的高级中学),学费归他……”“你和你妹夫家的三个大学生,读中学的花费……”
“也是你仔的钱。”二舅败下阵来,只好自打圆场:“怎么讲来讲去,会转到钱上来。记起来了,你是惦记瑞瑛她姐弟仨。老话说得好,长兄若父,秉康培养仨弟妹念完大学,以至三、五年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办好这些事,不单是靠钱……”“不靠钱,能办成什么大事?”亲家舅与姐夫还是不合拍。
“瑞瑛过几天就要毕业了……”“这也是你林家一件大喜事,原来只有城内大厝里才出女大学生,不过你们搬入玉井巷也成了城里人……”“又转到山边海角去啰,我要说的是瑞瑛毕业后准备去美国……”“去美国?一个女孩子,还未‘做媳妇(方言:出嫁)’,跑到美国做什么,不会是他哥叫她去天边做生意办公司?
“不关秉康的事,是她决意要去美国会朋友,她哥想拦也拦不住。”“朋友?谁家的女孩有这样的胆量,敢约朋友去美国。”
“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文明戏里演的男……”“怎么又扯到文明戏,还天添讲评话。男朋友,也就是未婚夫……”“定婚啦?还瞒着我!”“谁说定婚了。”“没定婚,哪来得未婚夫?”
“谁讲是、嗨,跟你没法说……”“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强。”内弟似乎在安抚他的姐夫,其实是想弄明白,外甥女干嘛要去美国会男朋友。
“是她高中的男同学,去年先到美国念书,说考过博士,有了工作,俩人再结婚。”“这个后生仔家道可好?”事关晚辈的婚姻大事,二舅务实,门当户对不含糊。
“没听说是哪家大户的后代,但能供他念到大学……”“仲捷和我妹的俩儿子,不也上了大学,可家里吃穿还得靠你仔,自家的箱底没几片光洋。”“但他大学毕业,不找工作,又送去美国读博士,光是买张越洋船票的钱,就够小户三、五年的开支,看这架势不至于象你们靳家……”
“那瑞瑛的船票,还有聘礼……”“秉康说八字还没一撇,他妹若执意要走,不单是船票,就连生活费、学费,都会给她备足。”“这也就是他们兄妹的情义……”“可她这一走,天各一方。而瑞珠还要三年才毕业,到时候是留在鹭岛,还是回省城,或许也远走高飞,不得而知……”
“好在秉文在你身边……”“不提他也就罢了……”“他虽说是在华英寄宿,但节假日和礼拜都能回家,陪你聊聊新鲜事……”二舅以为姐夫上了年纪,心感孤寂,却不料又猜错了。
“聊什么新鲜事,‘三刀法币吃碗白粥另加一条“油炸鬼”’,还添上一句‘只怕三刀还不够’,讲的是学生哥在大桥头街面演的文明戏……”“文明戏专演三角恋爱,怎么会变成‘三刀法币和“油炸鬼”’?”“你没遇见过学生哥上街游行的队伍?”“何止见过,前三日,对了,是拜二。听说要来风胎,我老娘一大早就赶我去下江永吉公司找德标兄,说是初五你孙满月办酒,还要给亲戚大细和邻里厝边送红蛋,托他在昌安买……”
“外婆慢点,没电,走道黑着呢。”永惠“厝俚”话音刚落,“吱呀”声响,空掩着的门被推开了。
“还好叫你早两天去交待,刮这么大的风胎,把昌安的鸭母都吓得不敢下蛋……”“没昌安鸭蛋,还有上路……”“都五十来岁的人了,还不晓得海边鸭母吃鱼虾,生出的是本洋的蛋。”“其实长宁公司早就定好啦,除了两担鸭蛋,开出的菜单鱼虾蟳蟹,应有尽有。这事原本与邱元甫无关,那晓得他自作多情要出钱做东,害我空跑一趟。”二舅不服气,谁晓得这是冲他自己的老母,还是怪多管闲事的邱元甫,因为他的外甥并不缺钱,外人来主办,虽说自己省心多了,可也少赚了不少零花钱。
“那是秉康他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