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爱教之大计,他们之间焉有歧义。只是此等夸夸其谈,若讲与张连治这类心胸狭隘的信徒听,无异于对牛弹琴。
拆了法坛后的前甲板,已经摆好桌椅。为了遮阳,还拉上几片篷布。盥洗后的林秉康来到船长室,船长章沛圻见经理进屋赶忙让座,郭俊义端上热茶,室内还有大副、大伡和管事,大家以为经理是找小舅子,船长等人便要离去。
“你们别走,我要对永惠说的事,昨晚都交待好了。”林秉康坦然自若地接着说:“大家天没亮就起床,忙到现在,再过个把钟头就要启航,中午也不得休息。所以,傍晚早点在定海湾找个避风的道头靠岸,剩下的百来浬,明天花上三、四个时辰就能到鸡笼。”船长连连点头称是,经理继续对他吩咐:“半小时后,来宾才登船,到时候只要你在场就行啦。现在大副先回房休息,待航离五虎礁后,再来替换沛圻船长。”大副听后正要离开,林秉康又对他说道:“晚上你来值夜,让沛圻好好睡一觉。明日‘安达’首次穿越海峡,不得有半点纰漏,船长就辛苦一天啦,靠泊鸡笼码头前,就不要离开驾驶室。你俩看这样安排,行吗?”
船长和大副异口同声地答道:“行!”“那今天我作主啦,以后还按你们的规矩轮值。”林秉康说着便率先走出船长室,章沛圻等人也随后跟上。
一行人来到前甲板,水手长带着三、两个水手在检查左舷梯的紧固件,经理走来都停下手中的活。“再有一刻钟,宾客就要上来了,到时候你们几个就守在这儿,扶他们一把。”林秉康对水手长交待后,见快艇正靠在舷梯边,便回头对他的小舅子说:“永惠,你现在就跟快艇去蝴蝶道接人客,告诉他们年纪大的就留在快艇上,请董事长和张董陪他们在江面上兜兜风,绕‘安达’轮转上几圈,也算是给‘安达’首航送行。另外,叫存信派俩水手在舷梯旁护着登船的来宾,务必稳住快艇,不可麻痹大意。”彭永惠接令后顺着舷梯往快艇下去了。
转眼间,两艘快艇分别载着二、三十人依次靠紧在舷梯旁,首先上来的是邱元甫,后边跟的是几家管事部门的长官,邱元甫陪着他们往驾驶室逛去。接着商界的几位老板也登上“安达”轮,最后是曾正宜、郑明伦、陈传桂仨人。郑明伦当然没忘了请报馆的社长,随社长来的还有摄影记者。
说是首航仪式,其实很简朴,一是繁缛的事项都已在设坛祈福中做了,二是请来宾客的本意,并非要在他们面前炫富显摆作秀,而是借此机会好给管事部门的头头脑脑们打点送礼,同时利用与商界生意场上的朋友聚会之便,互通信息增进往来。所以,待到邱元甫一拨人转回到前甲板,此时已近十一点,骄阳当空,好在江风习习,林秉康还是赶忙宣布首航仪式开始。他代表“安达”轮的船东对来宾的光临表示感谢,希望今后得到方方面面长官的关照厚爱与商界朋友的捧场支持。三言两语,话毕,便请邱局长点火鸣炮,宣言“安达”轮正式出航。此间,报馆的摄影记者拍了好几张相片。随后,各路宾客又搭快艇回到蝴蝶道,再分乘几辆轿车直奔“聚英楼”而去。
“聚英楼”意含:会聚三山五岳英雄。馆店依江而建,东临万寿桥,南与梅山隔江相望,西去平水道头两里多路,北通熙来攘往之闹市。宴设三楼,四面来风,推窗远眺,一览八方。席开五桌,宾主齐聚。当中为主桌,邱元甫尊居大位,余九人皆为官府同僚。曾正宜,赵永科、黄德标,林秉康、张连治,郑明伦、陈传桂,各领八、九位商界友人,入座周边四桌。
酒过三巡,菜上五道,有:鸡汤氽海蚌、龙身凤尾虾、三丝烩鱼翅、淡糟黄螺片、双燕玉液羹。在坐虽多是家财万贯的贵人,但这等佳肴美味也非餐餐如也,故而宾主杯觥交错,都忙于品尝盘中美味,并无多余客套之语。何况其中如商会黄友皋会长,富甲一方却生性俭朴,衣着饮食与常人无异,今日应邀赴宴,安步当车者,仅他一人也。其他非轿车即家车,“电光臧”最为显眼,乘坐的是全城唯一的一辆私家马车,华丽过市,引人注目。黄会长坐在比自己年长三、五岁的张连治左侧,“电光臧”与林秉康相邻,同桌的还有“云林顶茶庄”方雨斋老板、“江记‘木牙(方言:单指木材行)’行”江琰财老板、造纸厂严子溪厂长等数人。
此时,黄会长打了个饱嗝,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口言道:“连兄,如此丰盛酒席,令我等只顾‘迷头秀(方言:潜水游,此处比喻只顾低头进食)’,碎话都不闲说。”浓浓的兴安腔学说省城方言别具风味,张连治经不得捧场,飘飘然接过话来:“大热天,不敢劳驾各位进城,改日再请去鼓楼前‘三友斋’品尝‘佛跳墙’,今天只好先用这些鲜货应付……”
“没到小暑,日头再大,喝了这么多杯汾酒,也没出汗,算不得大热天。”木牙行江老板借着酒兴脱口而出,心里想尽快品尝到张连治许诺的“三友斋”之名菜“佛跳墙”。“你不看看桌子底下放了什么宝贝,”严厂长带着浓重的南郡口音边说边掀起桌布的一角,让坐在旁边的江老板往里看,原来有只大木盆,里边装满着冰块:“没出大汗,全靠臧博士去年开张的冰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