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胡姬,酒肆,在后世传颂的长安之中,这两桩事务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陆晖放弃赶往群贤坊的行程,踏入此处,一半是为休息,另一半,则源于好奇。
“吃罢。”
锋锐的匕首在正滴着油的羊腿上划过,切下老大一片肉,陆晖拎着一把塞进阿乐的嘴里,好笑的摇了摇头。
方才进食肆时,阿乐就不肯跟他一桌吃饭,好容易按下来了,又只敢抱着胡饼去啃,虽然一对眼珠子都快要落到羊腿上了,却还是不敢伸手去拿肉。
“唔唔唔……。”被陆晖塞了老大一块肉进嘴,阿乐再怎么大口咀嚼也不管用,最终还是靠着店家赠送的酸浆才避免了被噎住的危险。
“郎君。”
小家伙这种哀怨的眼神逗得心情不怎么好的陆晖一笑,把手里切肉的匕首扔给了他:“我不大想吃了,剩下的都给你了。”
“是不是太油腻了,所以郎君不想吃,要不……”阿乐放下手中的胡饼,关心起了陆晖的身体来了:“要不我去让肆主娘子做碗汤中牢丸与郎君。”
“我吃饱了,不要什么牢丸。”汤中牢丸就是后世的水饺,陆晖还真不是身体原因吃不下,而是心理原因:“你只管快些吃,吃好了咱们还要找地方去住下呢。”
穿越这种事放在谁身上,谁都不可能冷静的面对。早上陆晖好不容易把思绪稍微整理出了一些头绪,还没来得及自悲自怜,碧娘、韦十八、曹老一个个接连而上,甚至让他去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这般纷繁复杂的状况,也逼着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些什么。
到了现在,威胁和蔑视暂时离他而去,片刻的安宁之中,陆晖的思绪,也终于有了空闲来思考一些似乎带着哲学意味的问题了。
我是谁?
我在这里要做什么,我又能够做些什么?
在这副躯壳之中的,毫无疑问的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陆晖,而这副躯壳,却是不折不扣的的大唐土著,太原阳曲陆家三郎,陆晖陆子吉。
陆子吉今年二十岁,已经获得了乡拔贡生的资格,这次来长安是奉了兄长的命令,来应明法科的科举的,然后在几天前,因为一次自不量力的英雄救美,最终成就了现在的陆晖。
那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身份的清晰,却越发衬映出了目标的茫然,在后世,每个人都有按部就班的生活,而来到千年以前的大唐,发现自己几乎失去了一切外力束缚后,陆晖陷入了茫然。
这副躯壳,或者说身体的前任来长安的目标是为了考科举,可是对于已经换了芯子的陆晖来说,唐代传统士子那些对科举的向往,对他来说,完全为零。
可是,不去考科举又能做什么呢。
现在是大和九年,在位的皇帝李昂在后世被叫做唐文宗,虽然在位期间彻底受制于宦官,文官里牛李党争不断,藩镇也时不时有些小乱。但是总体还算得上是太平,现在离着唐朝覆灭,天下大乱也还有百多年的时间,至少在陆晖活到老死这段时间里,是碰不上的,所以尽可以放心大胆的活着,不用去拉上只队伍为了保命而打仗,然后一不小心当个皇帝一统天下什么的。
虽然没穿越到贞观开元盛世,但是没穿越到大乱之世,似乎也还不错?
陆晖摇头自嘲一笑,挥手招了正在炉前煮酒的胡姬过来,问道:“肆主可有什么好酒。”一醉解千愁,既然想不出什么头绪,还是喝点酒吧。
“小店有蒲桃酒、三勒浆、玄代醇、五云浆、郁金香……”卖酒胡姬身形高挑妖娆,肤色白皙如玉,说得却是一口标准的大唐官话:“郎君想用哪种。”
陆晖哪里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的酒名都是些什么口味,虽然名字都曾经在书上看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最保险的蒲桃酒,至少这玩意再难喝也难喝不到哪里去。
红滟滟的蒲桃酒很快就被搬了上来,用个青瓷坛子装着,陆晖给自己倒了杯,味道倒不错,扭头见阿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摇头哈哈一笑:“酒是我的,肉是你的,咱们这叫各取所需。”
陆晖来的这间食肆生意不错,店堂里十几个席位都差不多坐满了,安安静静坐着吃东西的人不多,更多的是呼朋引伴高声谈笑饮酒的,十分热闹,甚至还有个大肚子胡商搬了个羯鼓出来,一对肉鼓鼓的肥手在鼓面上上下翻飞,敲击出节奏明快胡风十足的鼓乐来。
唐人好歌舞,皇帝高兴时都要亲自下场跳上几跳,就更别说寻常市井百姓了,那胡商才敲了几声,就有个小个子一个空翻翻到中央空地上,随着鼓声伸手踢腿的跳了几下,双手平举,脚下腰上用力,像个陀螺一样高速转了起来。食客们也纷纷跟着羯鼓打着拍子,为这小个子喝彩。
“郎君,这人的胡腾舞跳得真好。”阿乐看得也很激动,一边跟着打拍子,一边朝陆晖说道,小小身子还随着鼓乐摇晃着。
这就是胡腾舞了?
对着这些在书上见过名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