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矫情，既然人家送上门来，又有什么收不得的，当下大大方方的一拱手，用托盘上垫着的青缎将金饼胡乱一裹，卷成一团扔给阿乐，笑道：“长者赐，不敢辞，陆某愧领了。”
曹老倒也没想到陆晖竟然会这般干脆利落的收下这些金饼，脸上笑意稍微一凝，随即笑得却是益发和善，招手又唤了在后面按刀而立的韦十八过来，将腰间障刀解下，双手递与了陆晖，说道：“此刀令陆郎君受惊，实是抱歉，便以此刀做个赔礼，赔与陆郎君，或留或弃或毁，尽凭郎君。”
“以刀杀人，其罪在刀？”陆晖接了刀，顺手一抽，锵的一声，清越非常，刀身闪亮，映得人几乎有些睁不开眼睛：“刀是把好刀，只是拿刀的人不对，我正缺件防身利器，如此便多谢了，也正好帮贵观做点功德。”
“恭送。”相对于韦十八的臭脸，曹老脸上却是依旧挂笑，那似乎无时无刻不笼在袖中的双手再抬了一抬，目送着陆晖带着阿乐离开，一直到两人身影都转过曲口不见后，才缓缓放下：“这陆晖是太原阳曲来的乡拔贡生。”
“是。”韦十八点头应是：“是想应今年的明法科，已去礼部投解。”
“礼部放榜是七日后罢。”曹老缓缓转身：“老夫恍惚记着，知这一科的明法是十八郎你的七叔韦从直韦郎中？”
“然。”韦十八疑惑道：“曹老是想？可是为何还要放他出去，还……”
“十八郎莫要心疼你那斩虹，老夫改日在府库里替你再寻一把更好的。”曹老身宽体胖，走得并不算快，韦十八身形高大，一步跨出足有曹老的两步远，但是跟在曹老身后，却是亦步亦趋，不敢妄行。
“那陆晖救了仙师，此为恩义，杀恩不祥，也有碍仙师修行。至于这科举之事么……”曹老脸上笑意依旧慈祥，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冷得很：“此子心中甚傲，今日之事已经得罪于他，日后他若入朝有发迹之时，定然会记恨前仇，于仙师有碍。为求万全，自然是要断绝他任何发迹之路。”
“乡野寒门，又能有什么发迹前途。”韦十八话语之中虽然带着鄙夷，但也是实话。
在这个世家大族占据绝大多数上升通道的时代里，寒门士子想要上进发迹，实在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像李泌那种白衣宰相，一日上书闻知天下的事情，如今是再也不会发生了。
“不怕一万，便怕万一。”曹老在拐弯处住了脚：“十八郎你便辛苦跑上一趟，替老夫转致问候与韦郎中，顺便派人照看一下那陆晖，若他在长安当真遇上些什么困窘之事。咱们也可帮衬一二，怎么说……”
曹老不大的绿豆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笑容却越发的慈祥，慈祥到近乎完美：“怎么说也有一份香火情，如果真有事，咱们也可助些盘川，送他返乡，省得他流落长安。”
“哎……”曹老叹了口气，竟是一派的悲天悯人状：“长安大，居不易啊。”
此时的陆晖，对于曹老的“悲悯”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与曹老的会面虽然短暂，却给他带来了许多的疑惑，有很多本来以为很是清楚明白的东西又开始模糊了起来，与此同时还要忙着应付目睹他差点送命，又陡然得了巨款，惊喜交加之下而滔滔不绝发问的阿乐。
“哎，阿乐，咱们去吃炙羊腿如何。”
阿乐闭不上嘴，那就用食物塞上罢，再说自己也确实需要一点酒精来刺激一下。
于是，陆晖的脚步停留在了一间胡人酒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