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凌玉城果然已经沐浴完毕,满把湿发散在肩背,正坐在唯一亮着灯火的东梢间……狼吞虎咽。
“回来了?”撩起竹帘的声音惊动了凌玉城,元绍开口笑问的同时,凌玉城就已经放下筷子起身,向着他进来的方向微微低头:
“陛下!”
“一路辛苦啊。”元绍扫了一眼桌上已经空了一半的菜碗,笑着抬手下压。“先吃饭。有什么事情,填饱肚子再说!”自己绕到桌子对面坐了,倒了杯酒慢慢啜饮。
桌上的盘碗很快就扫了个空。踏出东梢间,书房里早已亮起了灯火,而凌玉城不等元绍开口就抢着发问:“陛下,臣奉诏尽快返京,十一殿下及青州籍册舆图等,由卫队护着在后缓行。诏书中语焉不详,不知虞夏局势现在究竟如何了?”
果然关心的还是政务军情。元绍松了一口气之余,不知为何又有点儿失落——刚刚看到的、听到的,凌玉城到底有没有在意那么一星半点?转身退出也罢了,事后相见,不但不开口问起,连语气神情都不见半点异样?
当年他去皇后宫里过夜的时候,云贵妃嘴上不说,眉梢眼角,总要带出几分幽怨的……
嘀咕归嘀咕,虞夏这件事,着实是元绍的得意之作。对旁人不便说,凌玉城回来了,那当然是要大大炫耀一番的……
“你猜呢?”拉着凌玉城快步进了书房,元绍一边在桌上翻找他之前特意放在那里的文卷,一边已是迫不及待地发问:
“南边那个老皇帝是怎么死的?”
语调太得意,话语里的诱导性也实在太强。凌玉城几乎不用细思,单听元绍的口气,心头已是重重一跳:
“难道是——陛下——”
“朕可没有那本事去虞夏杀人……”元绍被他惊异忐忑的口吻逗得扑哧一笑:“特别是,杀皇帝。真有这能耐,朕早就提兵灭了南朝,还有空闲在这儿墨迹?特别是——”
他忽地转身,在凌玉城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把人搂到了怀中,轻而又轻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朕又怎么会费那么大周折,才能曲曲弯弯的把你揽到手里?”
在凌玉城来得及有所回应之前,他已经大笑着放开了怀里有些僵直的躯体,顺手把一个小匣子塞进凌玉城手里:
“前前后后的消息都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凌玉城专注地一张一张翻着,尽量让自己把心思集中在手里的谍报上。元绍拿给他的小匣子里并非只提了虞帝驾崩一事,而是把前因后果讲得分明,从最初的命令,到整个事情的起承转合。
从密谍情报显示的状况来看,这个计划,早在去年初秋就已经启动了。算算时间正好是元绍西巡遇险回来以后——不,还要更晚一点,准确的说,是太子在御前指责他参与行刺之后,或者说,是虞夏密谍假造书信,试图证明他里通外国,行刺太子、篡位谋国之后……
自那一刻开始,从他踏入北凉国境就奉命沉寂,两年多没有动作的北凉密谍,因为新的旨意而再度活跃起来。
两年时间,虞夏朝中的局势可以说是几度风云变幻。先是他随了元绍而去,端王在军中的势力几乎损失殆尽,便是拿了他的书信收拢残余部下也不过勉强缓过一口气而已。第二年,虞夏在北凉遭遇惨败,连剑门关也落入敌手,其中引发的震荡和朝中军中的清洗,又让太子折了一条臂膀……
如此几番巅连,太子和端王两派的势力,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在北凉密谍有意无意地挑拨和推波助澜下,嘉佑十五年,虞帝五十三周岁的万寿节上,终于爆发了惊天大变——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元绍投入的心力、人力,已是不可计数。他却从来没有说一个字,直到事情有了结果才通盘亮在了自己面前。
“他们敢算计你,朕总要给你出这口气的。怎样,还满意么?”